汪若霏的笑意,一下子僵在了嘴角。
她尚未反应过来,宁王忽然伸手将她掀下了马。
马下是一个不深不浅的山坡,汪若霏一条腿上有伤,又摔下山坡,几乎动弹不得。
她不可思议地盯着宁王,他高高地坐在马上,望着她的目光有一丝悲悯。
“你一向俯视旁人惯了,在你眼中,所有人都是玩物,都会被你所蒙骗。今日本王有幸,也让你尝到了被俯视的滋味。”
“你在装善良装大方的时候,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本王也只是假装被你蒙骗而已?不像贤妃那个蠢货,她还真以为你们平西侯府,是真心拿她当一家人。”
其实贤妃很聪明,要论心机手段,她在后宫中必然位居第一。
她唯一的愚蠢就在平西侯府上。
因为出身卑贱,所以努力掩盖自己并非平西侯府血脉的事实,对平西侯府的人毕恭毕敬。
事实上,平西侯府中就连一个晚辈汪若霏,都打心眼里瞧不起她。
她每回让汪若霏带回府的吃食,最后都逃不过被丢进泔水桶的下场。
汪若霏的面色一下子难堪了起来。
她一直以为宁王是受她外表蒙骗的,就像贤妃一样,几乎拿她当自家女儿看待。
原来宁王什么都知道,还一直假装不知道。
这让一向骄傲的汪若霏,感觉到比身体的疼痛更加巨大的难堪。
她自恃自己善于伪装,满京城的人都以为她善良大度,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表姐百般包容。
她知道自己容貌不如沈风斓美,甚至不如许多高门贵女,所以她用才华和气度来为自己经营美名。
沈风斓有什么名声,她都要照着那个样儿,替自己造一个差不多的。
所有人都被这种虚假的名声蒙蔽,以为她是真的大度,以为她是不可多得的女子。
她和沈风斓齐名并列,直到沈风斓从宁王妃堕为晋王侧妃,名声不再一如从前。
她便无人能及,享受着京城贵女中最高的赞誉。
同时她知道,自己会成为宁王妃,成为这京城之中最为高贵的女子之一。
却没想到,她心心念念会嫁的那个人,一早就看穿了她的伪装。
在他的心里,充斥着对自己的鄙夷和不屑。
汪若霏不禁失声而笑。
“就算你不喜欢我,你知道我的真面目,那又怎样?没有我,平西侯府还会支持你夺嫡吗?贤妃还会对你改变态度吗?”
“你是一个犯了大错的小小才人之子,圣上给你封号宁字,就是把你生母的耻辱同样刻在你的身上。没有我,没有平西侯府,你算什么东西?”
你算什么东西?
宁王坐在马上,低头俯视她的时候,目光格外阴冷。
在贤妃眼中,在平西侯府眼中,他什么东西都不是。
他只是一个工具,一个身上带着圣上骨血的皇子,能够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
他们需要用他来做傀儡,掌握大周天下的权力。
在他们的眼中,他一直是个卑微贱人之子,根本配不上娶汪若霏。
汪若霏点到为止,忽又改换了口气。
“表哥,没有我你是成不了事的。把我带回去吧,我不会告诉父亲他们的。我只会说,是南青青这个贱人要杀我,是表哥救了我!”
她满以为,自己方才那一番话,足以让宁王醒悟。
他是一个费尽心机想要谋权夺利之人,怎么可能放弃平西侯府的支持不要呢?
那绝不是宁王一贯的作风。
他一定是被贤妃压抑太久,一时糊涂,才会想丢下自己。
“表哥,只要你救我回去,我们还是可以成婚,一切都不会改变的!就算你心里没有我,为了江山大业,这算得了什么呢?”
对宁王而言,为了江山大业,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算得了什么?
对她而言,为了将来皇后的尊荣,嫁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又算得了什么?
感情与江山孰轻孰重,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再清楚不过。
她和宁王本质上,还不就是同一种人?
宁王不禁惨笑,笑声凄厉又阴冷,露出了和平时截然不同的神情。
从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化成了暗夜修罗。
那是一种,极其陌生的神情。
汪若霏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将自己朝身后又缩了缩。
“你说的没错,可惜,你挡了本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