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郎们,都给老子听好了,大帅有令:落日前务必攻克此山,若不然,所有人等尽皆有死无生,本将若是要死,定先砍了尔等的狗头!”
尽管明知道此番攻山恐难有善果,可噶尔?摩索多为了自家的性命着想,却是不敢不攻,待得全军在落鹰岭下列好了阵型之后,噶尔?摩索多便即策马来到阵前,双眼血红地扫视着手下近万将士,咬牙切齿地赌咒了一番,末了,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嗓子:“库轮坚吉!”
“末将在!”
噶尔?摩索多话音刚落,一员身材壮硕的络腮胡大将已从阵列中大步抢了出来,手中提着两把犹如门板般的巨斧,这人正是噶尔?摩索多的心腹亲信将领库轮坚吉,乃是一员步将,素以力大无穷而闻名。
“本将令尔率本部兵马首攻,给老子拿下第一道石墙!”
噶尔?摩索多显然是发狠了,卜一开战便将最强之将派了出去,要的便是首战见功。
“好叻,大将军等着瞧好了,某当一气杀上山顶,不杀光唐贼不算完!”
库轮坚吉乃是步军统领,并不善马战,自追随噶尔?摩索多来到吐谷浑之后,始终不曾正儿八经地打过一回战,自是早就憋坏了,此时听得终于轮到自己上阵厮杀,登时便兴奋得无以交加,大嘴一咧,豪言壮语便不管不顾地喷薄而出了。
“好,本将便等着将军的捷报了,来人,吹号!”
噶尔?摩索多此时最想听的也就是这等豪言壮语了,哪怕明知道不可能真的如此,可至少也是一种安慰罢,这便兴奋地一挥手,高声嘶吼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
主将既已下了令,早有准备的号手们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纷纷举起手中的号角,卖力地吹奏了起来,凄厉的号角声中,库轮坚吉所率的三千劲卒排开阵型缓步向山脚处行了去,一场攻防大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不要慌,不许随意射击,听我口令!”
驻防第一道石墙的正是先锋营官兵,虽说前番曾参与过突击峰顶的战事,可那是出其不意的突袭,比不得此番正规之战,饶是一众官兵们都算是训练有素之辈,可一瞅见黑鸦鸦往前涌来的吐蕃大军,却有不免还是有些子紧张,尽管无人高声喧哗,也无人胆怯后撤,可一张张黝黑的脸庞上却全都绷紧了起来,陆三胜同样也紧张,不过么,身为营长,他却是不敢有甚惊慌的表现,只能是强压住心头的慌意,咬着牙,高呼了一声,算是给手下官兵们定了定心神。
“儿郎们,跟我冲,杀唐贼啊!”
库轮坚吉从未跟唐军交过手,更不曾见识过第一旅的厉害之处,虽也曾听同僚说起过火枪之威,但心里头却是不怎么相信的,在他想来,那玩意儿最多也就是比弓弩略强些罢了,算不得甚神兵利器,自是不怎么放在心上,这一率部推进到了山脚下,见山腰处的唐军竟没有丝毫的反应,自以为唐军这是被己方的强大阵容给震慑住了,得意之余,也就没想那么许多,一抡两柄大斧头,嘶吼了一嗓子,率部便发动了狂冲。
“开火!”
吐蕃乃是苦寒之地,其民大多勇悍善奔,这一冲将起来,其势汹汹,当真有若狂潮一般,不过么,这冲着冲着,原本宽大的正面可就越缩越窄了,原因无它,唐军这几日可不是闲呆着无事的,早将上山的道路破坏得干脆彻底,除了留下正面十余丈宽的完好路面之外,其余各处不是挖了沟便是弄上些大坑,再不便是堆上了乱石,形成了个喇叭状的正面,吐蕃军冲得越快,堵塞便越严重,待得冲到离唐军所在的石墙不足六十步之际,整个吐蕃冲锋阵型已是完全挤在了一起,混乱自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而这,便是先锋营等待已久的战机,随着陆三胜一声大吼响起,第一排的战士纷纷扣动了扳机。
“呯、呯……”
炒豆般的爆鸣声中,股股青烟随即飘起,一排子弹狂啸着射入了乱军之中,冲在最前面的吐蕃军登时便被射成了马蜂窝。
“第二排,上!”
“第三排,上!”
……
随着陆三胜一声声口令的下达,训练有素的先锋营官兵们尽皆稳住了神,有条不紊地按着操典轮番射击,轮番装弹,循环往复之下,弹幕始终就不曾消停下来,可怜吐蕃官兵们尽管已是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死向前狂冲着,可却始终难以靠近石墙一步,无数的士兵犹如被割倒的稻子般铺满了一地,当真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撤,快撤!”
库轮坚吉先前虽冲在头一个,可冲到半截,便因道路堵塞的缘故落到了中间,待得见前方士兵死伤无算,心都凉了半截,哪还有战前放豪言的勇气,顾不得许多,狂呼了一声,扭头便向山下逃了去,他这么一逃,一众吐蕃士卒哪还有丝毫的战心可言,全都灰溜溜地向山下败退了去,唐军自是毫不客气地以一阵阵弹雨欢送之,一场短促的攻防战就这么方一开始便戛然而止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置之死地而后生(六)
“吐蕃贼子败喽!”
“哈哈哈……,不堪一击!”
“一群蟊贼也敢来送死,去它奶奶的!”
……
攻山的吐蕃大军来得快,败退得更快,简直犹如山崩般便全都逃下了山去,只在山坡上横七竖八地留下了一地的尸体与伤兵,粗一看过去,少说也有近三百之多,而唐军居然无一伤亡,这等战果一出,先锋营的将士们先是一阵愕然,紧接着便尽情地欢呼了起来。
“混帐,废物,蠢货!”
噶尔?摩索多原本也没指望库轮坚吉一次进攻便能拿下落鹰岭,让其首攻大体上还是以试探唐军虚实的成分居多,可万万没想到连唐军的边都没摸到,居然就如此快地惨败而回了,心中的羞恼之意登时便大起了,再一听山腰处的唐军哄闹欢呼,哪还能压得住心头的怒气,愤怒无比地便纵马冲到了立足未稳的库轮坚吉身前,高声咆哮着一扬手,一个大耳光便毫不客气地扇了过去。
“大将军息怒,大将军息怒,末将该死,末将该死,恳请大将军再给末将一次机会,末将定能攻下此山。”
库轮坚吉先前将话说得太满,而此败又实在是太快太惨了一些,心中自是羞愧难当得紧,同时也不甘得紧,尽管脸被扇得火辣辣地疼着,却不敢躲闪,只是面红耳赤地哀求着。
“攻,给老子再攻,拿不下山顶,老子砍了你的狗头,滚!”
首攻已败,再多说甚子也于事无补,唯有再战方是正理,噶尔?摩索多身为大将,自是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心绪难平之下,又怎有甚好听之言。
“啊,是,是,是,末将这就去攻,这就去攻!”
库轮坚吉只求能躲过自家主将的怒火,自不敢再多啰嗦,一迭声地应着诺,便要转身去整顿败兵,以图再战。
“大将军且慢。”
没等库轮坚吉动身,却见骑军千户长萨塞从旁闪了出来,高呼着叫了停。
“嗯?”
噶尔?摩索多一向刚愎自用,素来容不得旁人质疑其之决定,这一见萨塞冒将出来,脸色立马便阴了下来,但并没有出言呵斥,只是冰冷地哼了一声。
“大将军,唐贼火器犀利,强自狂攻,徒损军力,当得另行设法,末将有一策,或许能见功也说不定。”
萨塞乃是噶尔?摩索多手下最善智谋之将,早前在与河湟军交锋中,便曾吃过手铳的苦头,其身上的伤势到如今尚未大好,对火器之威自是忌惮得很,也没少私下琢磨破解之道,算是略有所得,只是并不敢肯定是否一定能奏效,言语间自不敢说得太过肯定。
“讲!”
噶尔?摩索多正愁着不知该如何应对唐军的火枪之威,这一听萨塞有办法,脸色立马便缓了下来。
“大将军明鉴,那火器之力甚大,我部官兵纵使身披重甲,也难幸免,然,若削木为巨盾,以厚牛皮为遮掩,或许能抵近唐贼,到那时,以我大蕃勇士之能,未必不能大胜唐贼!”
萨塞略一沉吟之后,语气有所保留地将所思之策款款道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