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春宫图,陆芳允抿唇,幽幽地说:“妹妹,男画师常见,女画师非常少,而且女画师很少画春宫图。不止是画师,读书人、武人也是女少男多,唯有神通者女男各半。”
程锦年把她的话说下去:“但是,被寄予厚望的女性神通者很少。像刘璃,空有神通,却被一个废物男人困住。”
谁没被男人困过呢?
陆芳允想到陆家,程锦年想到程家。
两人相对无言。
良久,程锦年感叹道:“我啊,自以为天下第一,世界尽在我的指掌中。没想到,我也有极限。”
万事如意的神通何其强大,能将白昼变成黑夜,令无数人恐惧。
可是这神通很弱,弱到不能改变女卑男尊的传统习俗。
“哈哈哈,我太狂妄了!”程锦年在笑,幽深如渊的眼瞳之中寻不到一丝笑意,“我好生气啊,我好想杀人!”
杀谁呢?
程锦年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陆芳允和邵芸,看向梁道卿和红月,在二人中选择红月。
她想杀了他。
被她看着,红月骇然,面如土色地跪下来叩头求饶:“小姐,饶了奴!……”
“好,我饶你一命。”程锦年竖起一根手指。
“砰——”
瞬间,红月炸开,变成无数血肉碎片。
血雾蒸腾而起,腥气扑鼻。
梁道卿被血水和碎肉浇了一身,俊美的面容变得雪白一片,嘴唇哆嗦着,吐不出任何声音。
其中一块肉落在程锦年竖起的手指指尖,肉黏连着皮肤,带着黄色的脂肪。
她欣赏着这块碎肉,在血水沿着手指流淌下来时,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咸的。”她说。
客厅内像是死一样寂静。
邵芸忘了拨琵琶,陆芳允手里的枇杷滚落在地。
谁能预料到程锦年会用如此暴烈的方式杀了红月呢?
程锦年自己也料不到。
只是,她想到这个世界女卑男尊,她很生气,生气了必须发泄。
她抖了抖手,甩掉黏在指尖的碎肉。
碎肉落地,别的碎肉和鲜血纷纷聚拢过来,眨眼间变成一个赤身裸体的活人。
此人正是红月。
他的表情呆滞木然,思绪还停留在程锦年说着饶他,却将他炸成血肉烟花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死掉了,却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感觉每一个毛孔都在喊着“快逃”,腿却软得站不起来。
程锦年看见一块碎布,这碎布原本穿在红月身上,是红月的衣服。
她眨了一下眼睛,碎布回到红月身上,还原为衣服。
至此,客厅中找不到碎肉,也找不到血,似乎红月炸成血肉烟花只是幻觉。
没有人说话。
做事随心所欲的程锦年在盘子里拿起一个枇杷,递给梁道卿:“我要吃。”问陆芳允,“这枇杷酸不酸?”
“不、不算酸,很甜。”陆芳允结巴地说道。
梁道卿低眉垂首,用颤抖的双手为程锦年剥枇杷,将枇杷剥得汁水流淌。
程锦年嫌弃:“噫,真丑。”
尽管嫌弃,她还是接过枇杷,咬了一口。
枇杷甜滋滋的,符合她的口味,她指了指盘中的枇杷:“我还要吃。”瞪向红月,“废物就是废物,没点眼色。我说我要吃枇杷,你还在发呆,养你真是一点用也没有。”
她想到淫书里的小姐,杀意又上来了。
红月一声不敢吭,抖如筛糠地拿起枇杷剥皮。
一小盘枇杷吃完了,陆芳允勉强找回冷静,干巴巴地说:“妹妹,我会找女画师仿你的春宫图画春宫,画好了我会拿去你府上给你看。”
程锦年点头:“好。”
梁道卿拿来湿润的手帕,她把占了果汁的手递给他,让他给自己擦手,说道:“陆姐姐,女画师比男画师少,找女画师画画不如教女子画画。读书、习武亦如是,男子能读书习武,女子凭什么不能呢?”
陆芳允眼前一亮:“对的,找女画师画画不如教女子画画!”
随后,陆芳允抛出一个问题:“妹妹,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教女子学画画是好事,但女子得凭画画养活自己,才会花心思学画画。”
她看向抱着琵琶的邵芸,说道:“如果画画养不活自己,谁愿意学画画?这世间的钱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绝大多数人为了一日叁餐奔波,没有闲心画画读书习武。即便是书铺的春宫画,肯花钱买的也是少数,多数人会把钱花别处。”
程锦年不解:“男画师能凭画画养活自己,女画师何以养不活自己?”
陆芳允道:“春宫图上不得台面,男画师画春宫图尚且遮着掩着,何况女画师?而且,男画师画春宫图能去青楼寻找参考,女画师如何寻找参考?再来,女子一旦成亲,便要操持家务、照顾长辈、生孩子,每日忙于琐事,没有时间画画。”
这是程锦年没想到的。
陆芳允又说:“教女子读书好过教画画,但安定府有女子学堂,女子却不能参加科举。这几年,长宁公主屡次提出女子参加文武科举的建议,都被皇帝和大臣驳回。”
“烦死了。”程锦年抱怨道,“我想杀了皇帝和大臣。”
“妹妹,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否则会惹来大祸。”陆芳允何尝没想过改变环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