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的工作总结,雍正还是很满意的,弘历才十七岁,从十五岁开始,他就安排他在完成学业之余跟在不同的臣工身边学着看他们是怎么办差的,让他认识到种种不同性格、职能的人和他们或明或暗的处事手法……而他也不辜负他的期望,文学修养、弓马骑射都不错,对臣工、人性也渐渐能有所了解,骨子里那种属于少年的飞扬跳脱也磨了不少。
都说知子莫若父,他自己的性格是再难改了,即便改了,也不适合目前的大清,可他却能培养他的儿子将来继位可以用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作风手腕缓和自己处事过于刚硬留下来的种种矛盾。尽管平日里他很少跟儿子相处,但他们的性格他还是了解的,特别是弘历,这个他将来的继承人他更是重视。
弘历从小就有生于皇家的每个皇子所特有的心气高傲,但他这种又别有不同,他是那种自己认为好的,就千好万好,别人说的他都不入耳,他认为不好的,只要不挡着他碍着他,他也随意——这也可以说是无情,因为随时可抛弃!而且,这小子爱美色,只要赏心悦目的,就忽略其人的一些缺点……做为帝王来讲,这样的习性显然有着成为昏君的潜质,做为天性要完全拔除他的这种性格显然是不可能的,他只能一方面磨掉他性格上的自高自大,一方面培养他性格上的其他优点,诸如学习。
弘历在学习上确实胜过他的其他几位兄弟,不是说他聪明才智高,而是他完全能抵住其他娱乐上的诱惑,坚定地充实自己朝着自己心中的目标前进,直至到达。只要在他的学习过程中让他明白,什么样的人都有其适合的位置和用处,什么样的事和人不能光看表面……相信,他会自我收敛的。
只要明白自己心里想要的,就能忍下种种诱惑,坚定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这是为君者的特色。只要有这一点,其他的有什么不能培养的呢?
雍正满意地觉得这个儿子性格上的某些优点还是很像自己的,比如跟自己一样地执着、坚韧。(鱼:只要您没那么早死,这小乾子确实还可以雕琢得更好一些,加油吧,四四。)
当然了,弘时性格上的爱较真、弘昼性格上的跳脱顽劣,他是坚决不承认是自己遗传的……就连弘历的爱美色,他也觉得是从熹妃那来的,那个凌柱,就是个爱渔色的不是吗。
春节对于皇帝来讲并不是节日,反而在国事和宗室上有更多的事务要处理,所以弘历少年不但没有很快被放了出来,反而被他皇父以熟悉政务的名义留了下来帮忙处理堆成山的奏折……话说,因新年的关系,各地官吏上的折子真的很多啊,可惜大多是讲一些恭贺敬祝之语……亏得皇父早年有下过谕旨,奏折要切实简要不要堆砌华丽词藻。被谈判磨去了不少躁性的弘历再度被这些言之无物的奏折恶心到了。
怨念很深的弘历少年完全不知往年很是在春节放纵他们这些儿子玩乐的皇父之所以会将他抓来当壮丁完全是最近看粘杆处送来的资料被刺激到了!瞧瞧他那内定的儿媳教导她那三岁的小侄子用的都是什么玩具(益智),说的都是什么话:“再长的路,一步步也能走完,再短的路,不迈开双脚也无法到达哦”“山积而高,泽积而长,什么东西都是一点一点累积来的,认字也一样……”“玉不琢不成器,好的东西要不断地打磨才能发出光彩来”……
相比之下,他老人家对儿子的教育真是太松懈了!没办法,弘时不想回来了,弘昼整日不见踪影,福惠身子骨不好,就弘历吧,不雕琢他雕琢谁呀……
——完全将云珠把她侄子当成汤圆搓扁揉圆的某些变态教育忽略了,话说雍正皇帝,您其实对看好的人也是觉得千好万好什么都好啊。
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中)
上元节,皇帝在乾清宫设宴,筵宴九卿六部、满汉大臣、诸藩使节。雍正带着两个成年儿子在宴上频频与臣工宗亲喝酒,心情显然很好。这一点,弘历和弘昼地都感受到了,他们虽未真正地涉入军国大事,但皇宫是什么地方,整个大清的政治权力中心,从得到的一些信息里他们已经能推测出皇父登基后的艰难,吏治的腐败,几位参与夺嫡失败的皇叔的不甘臣服,边疆地方的叛乱……
很多人都在等着看好戏,可他们那个被皇玛法赞许“坚刚不可夺其志”的皇父硬生生地撑下来了。
可以说雍正四年是颇具转折性的一年。
吏治整治得差不多,多年的政治对手、胆敢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朝臣被圈的圈、赐死的赐死,颁下的各种改革也有了良好的开始,更重要的是今年川陕总督岳钟琪又平了乌蒙和镇雄土司的叛乱,为他的武功添了一笔。国内,西藏、青海、准噶尔已平,就算有波澜那也是小水花不值一提,国外,中俄边界也已底定……他真的可以松口气了。
所以,虽然国库紧张,这一年的上元筵宴还是办得有声有色的,连看得不想再看的喜起、庆隆二舞也觉得有些新滋味了。朝臣百官见皇帝没在冬日里飙冷气寒碜人,也开始放松地看起由朝鲜、回部、金川番子番童等上陈的百戏……
筵宴进入□后,在鸣鞭奏乐声中,皇帝回了宫,众人舒了口气,终于宴毕了,出宫出宫,这大冷天的,还是回家吃香甜香甜的汤圆比较较热乎。
弘历弘昼相视一眼,顿时明白彼此眼中接下来的打算:华灯初上,不看美女干什么?回阿哥所睡觉的是傻子。不过,嘿嘿,还是要回阿哥所打扮一番的,暖帽、冬袍、皮靴……务必要使自己看起来英俊潇洒又不会泄露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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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笙歌春如海,千门灯火夜似昼。
带着明亮“走百病”的云珠、惠珠和几位嫂嫂在众位哥哥及家丁的拥护下出了府门,顺着大街游看,往有河桥的地儿走,见桥必过,这样才能渡厄、去病延年。
每看到一次她都要感到震撼一次,也许是古代大家闺秀的生活过惯了,很少出门的缘故,但云珠也明白,现代在时整个国家的带动下或许有些地方举办起活动烟火能起到不俗的声色效果,但要说到那种感染人的氛围及这种张灯结彩、游人熙来攘往的热闹劲,还是比不上这古代的。
在这里,仿佛是整座北京城都活起来一般,人们可以过桥摸钉走百病、到潭柘寺的民间香会那里看太平鼓、秧歌、高跷、舞龙、舞狮……也可以在街旁参与店家的猜谜、投壶等活动,更可以游灯市……在这夜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可以出门,没有阶级尊卑,没有规矩桎梏。
走了一段路,傅谦带着两个家丁护着惠珠去看舞狮去了,成了亲的几个哥哥又带着嫂嫂离开,傅宽傅新傅玉三个似乎有约,也跟着离开,留下傅恒带着几个家丁护着云珠和明亮一路游了下去。
“姑姑,那是什么灯?”小家伙指着一个上大下尖,笼口还有几片长长绿叶子的灯问。
云珠看去,原来是一盏用竹篾编外面糊白纸的萝卜灯,就说:“这是萝卜灯。”
“为什么做萝卜灯呀。”
为什么?家家户户挂灯,富贵的自然挂绢纱做的彩灯宫灯,上头或描绘了翩翩仕女或神仙,或画上鸟飞花放、鱼跃福门……穷人家挂的自然是瓜果雕的、竹蔑通草秸杆编的……甚至从河里起的冰雕的灯了,不过,一样是花灯焰火照耀通宵,同样是浪漫的游乐情怀,喧闹达旦。于是她指着明亮手里的那盏兔儿灯道:“因为要引兔兔来啊,兔兔最喜欢吃萝卜了。”
这是方才给小明亮买的兔子灯。
“哦。”小明亮点点头,一副真明白了的可爱模样。傅恒看得偷笑不已,云珠白了他一眼。
“哇,姑姑,你看你看,那个灯好漂亮哦。”
那是一盏冰雕的鲤鱼灯,整个灯呈淡淡的粉红色,身上的鱼鳞清楚可见……刚才看的冰灯也不少,可都是小件的,哪像这盏鱼灯,有一人张开双手那么长,高也有一尺多……真不知是怎么维持着不化开的,要知道寒冬虽未过,可也有十来日未曾下雪,河道里也有冰在开始融化了。
人间灯火,天上月明,周遭虽然喧闹,云珠却忽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寂寥。
“嗯,是很漂亮,姑姑想起一首冰灯的诗,你要不要听?”
“要。”她说什么明亮都会点头捧场——除了“咬咬”。
“正怜火树千春妍,忽见清晖映月阑。出海鲛珠犹带水,满堂罗袖欲生寒。灯花不碍空中影,晕气疑从月里看。未语东风暂相借,来宵还得尽余欢。”
清柔的嗓音,还嚼之带香的好诗,使得原本正要进入望海楼的几位客人停住了脚步,其中一位福气些地凑近一位身材颀长,身着藏绿绣如意云纹长袍的清俊少年低声道:“主子,是富察少爷。”
春和?弘历斜挑了下眉,唇角微弯地转过身来,狭长的眼睛带着与友人相逢的微微欣喜及与生俱来的高贵慵懒漫不经心地往声音处瞅去——
只一眼,他就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抓住了,不能也无法逃脱。
她伫立在清晖中,仿佛从夜空中的明月而来,落到了人间,正迷惘着往何处去,何处归……
“四阿哥!”傅恒吃惊地喊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这一喊,不仅云珠回了神,弘历也瞬间清醒来来,满怀欣喜地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人儿。
只见她约十三、四岁的年纪,身穿镶粉色边的浅黄色素锦旗袍,外罩着一件珠粉色绣银色玉兰花暗纹镶白色毛边立领马甲,身姿娉婷,俏立莹光闪闪的冰鱼灯旁犹如阶堂芝兰玉树般,清贵优美。
她的秀发乌柔亮,只清爽简单地在头上盘了个髻,髻上斜插着一支白玉雕成的玉兰花簪子并两朵浅黄色的绒花,下半部份的头发也编成一条乌溜溜的辫子从衣领处盘垂到左胸处。
她容貌秀丽绝伦,粉嫩的肌肤细致完美,淡棕色的眉细密疏淡纤毫可见,细长的眼睛如点漆般,清澈如水,静如星空,尾波极长。她的鼻子小巧微翘,透着点俏皮可爱,薄嫩粉润的唇也与一般的樱唇不同,不丰润线条不够完美,然而它生在这张脸上竟显得格外的轻灵可人……
突然间好像被一块大石撞到了心上,他不但觉得心口窒息得喘不过气来,连喉咙都分外干渴,他不知道,原来春和的姐姐竟这么美。
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下)
随着傅恒的喊声,云珠也抬头往站在台阶上的人望去,只觉得那人头戴黑貂暖帽,身着藏青色暗纹长袍,青玉腰带,黑色皮靴,衬得他身材挺拔,肌肤白皙如玉,相貌比之见过的雍正皇帝更为清俊些,轩眉、狭长深邃的眼眸、挺鼻、唇红齿白……虽然少了那种赫赫威仪的成熟味道,可也一派风流贵公子模样,只是此刻的表情略呆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