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一沉吟,他又道:“高氏实在不行的话就换人,太后不能一直待在静宜园,身边有个侍奉的也好。”
云珠点头。时间久了,别人就会猜疑来猜疑去,有损皇家颜面,不管怎么样,孝道这面大旗是不能掉的。
又省起一事,“永珎生日就要到了,他央我说情,那天放他们几兄弟一天假,说要到上下天光那儿钓鱼、烧烤呢。你若是准的话,我可交待和敬她们去准备啦。”
因蝴蝶效应,雍正在位中期便重视水师建设,开放海禁,国家主导推行海贸,国库比之历史上这个时期的清朝丰裕了几十倍不止,圆明园许多景胜建筑纷纷提前修建,只是细节上未加细琢。
去年年底,上下天光景致全部完善,真正达到了最初“垂虹驾湖,蜿蜒百尺。修栏来翼,中为广亭。榖纹倒影,滉瀁楣槛间。凌空俯瞰,一碧万顷,不啻胸吞云梦。”的设计梦想。
“待会儿我去考他们功课,表现好允他们一天假又何妨。”弘历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有了永琏这个让他极满意的可继承大统的儿子,对其他的儿子相对的就没那么上心,要求也没那么严格,只有永珎,从小粘云珠,一度觉得自己是抢他额娘的坏人,父子两个你吃我的醋我看着你碍眼,相处起来自然没那君臣父子的讲究,到是弥补了三胎胞长大后的逗儿之乐,因此别人不知,云珠却是明白在弘历心底对永珎的疼爱不下于永琏。
想起永珎拍着小胸脯说“要不就让皇阿玛考我们功课好了”的可爱模样,云珠嘴角微微一抽,忍不住转开头轻笑出声。
这算不算知己知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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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微风带着清爽的花叶香和澹水的清爽,啾啾啾的鸟鸣声清脆调皮,将她从酣睡中唤醒。
“素问。”
“主子醒了。”素问进来,一边撩开鲛纱将支窗开得更大些,转身隔着帘帐轻声询问:“主子可要梳洗?”
“嗯。”清柔中带了几分慵懒的声音从清逸带彩山水鲛绡帐里传了出来。“什么时辰了?”
“辰初二刻。”素问将帐幔挂好,见云珠细长的眉眼惺忪,肌肤莹润,脸颊带粉,显示着一夜的好眠,青丝如墨披泄逶迤于被褥,为她秀丽清美的容颜添了几分妩媚几分可爱憨态,眼底的笑意不由地流淌到脸上。“主子睡得可好?”
“好。”比平时多了大半个时辰呢。
素问上前扶她下床,这时候在外间的奴才方一个个有序地端着水盆、帕子等物什进来,侍候她洗漱。
烟雨清淡横疏枝梅的青花瓷水盆里湃着几朵白兰,温热的棉巾覆在脸上轻轻地揉动着,淡淡的兰香仿佛夜里醉人的梦乡。棉巾从脸上撤开,她舒服地吐了口气,“这白兰是殿前摘的吧。”
“是。”素问将棉巾放进另一个水温较低的幽兰青花瓷盆里,轻轻拧了下,重又覆上云珠脸上,“这九洲清晏殿花是种了不少,这时节却只这白兰绽在枝头,奴婢斗胆,放了几朵,主子见了也欢喜。”
九洲清晏有七楹,弘历不放心云珠,一力要她住在这里,将后妃住的天地一家春拨给了和敬和徽住。云珠自有孕,情绪不定,睡眠也多起来,怕扰到他,却被他一句“政务忙时歇在勤政亲贤殿殿东的碧芳丛,若回来晚了,便睡东暖阁,你住西暖阁,也不怕吵到”给驳了回来。
云珠不会为了贤名为难委屈自己,也不会一力推辞弘历的好意显得夫妻生分,住了几天,见确实没有太过影响彼此的生活也慢慢适应。
有时一晌起来看到身边有人睡过的痕迹,很是无语,也有点好笑和感慨。
素问虽觉得主子值得天底下最好的,却也觉得皇上能做到这样已是不错,对庆贵人敏贵人的争风也不感那么刺目了。就像她所暗喻的,再怎么百花竞放,在九洲清晏殿里独绽的却只有那白兰。
云珠淡淡笑了笑,倘若她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或许会感动不已吧。“桂树茶树梅花海棠……我也喜欢,不过我现在有了身子,要是一忽儿闻了这许多花香倒不美。前头奉三无私殿种了许多槐树柏树和山枝兰,远远随风送来的青木香更清爽些。”
能力、财富、地位,只能决定一个人生活的物质水平,并不代表就能过得幸福,末世的经历带给她很多不能磨灭的伤痛与绝望,但最多的,还是珍惜。
——很多美好的风景,人,还有感情,不能忽视,不能错过,否则便可能懊悔终身。
“那皇上可真是替主子着想到了。”
云珠微微一笑。权柄日重,他也越来越不掩饰自己的心意了。她对他的要求也向来不高,只要他做一个有能力托起这江山的帝王,做一个负责的男人——当然是对自己这个嫡妻,就够了。
当然,他爱重她就更好了。她也不怕圣宠招人嫉,人生在世,谁人不被说笑讥讽?怕这怕那的,干脆别活了,且她已站在了最为尊贵辉煌的位置上,是退无可退让无可让的。
其他的女人,他渣不渣无所谓。
这是可以三妻四妾的时代,她的男人是可以理直气壮拥有三宫六院的帝王,这一点她记得很清楚。
素问又道:“昨晚灵枢使人递了信,宫里头有流言说娴妃命格尊贵,身具凤命,肚子里的这个阿哥贵不可言。”
云珠一愣,挥了下手,那些宫女静静地捧着东西退了下去。“这话,是承乾宫传出来的?”
素问吃惊道:“主子真是神机妙算。”
“这有什么难猜的。”云珠叹了口气,“高斌的一番苦心白费了……”到底是谁毁了高氏这唯一可以出承乾宫的机会,哲妃?纯嫔?亦或是愉嫔?不知怎地她有些意兴斓珊,再没说话的兴致。
素问见了,也不再说话,示意采雯等人上前伺候着着装。
天气炎热,再加上肚子也越来越大,行卧跟揣着个火球似的,司绮早在云珠怀孕之初便挑了不少透气性高,穿起来凉爽的料子,开始制起夏季孕妇穿的袍子,里头有几件常服还是云珠看着花样别致自己设计的款式。
这次采雯拿的是一件分了浓淡的墨灰色绣雪月白莲缂丝对襟旗袍过来,襟前的三个钮扣是同色布料和流苏、蝉翼纱、青精石做成的寸长大小的青蜓,清淡雅致趣意到了极点。
云珠点了点头,伸手穿上。
素问左右看了看,赞叹道:“采雯的眼光越来越好了。”
“这件袍子也就主子穿得好看。”采雯说道,气质稍差点的,肤色赶不上的,穿起这袍子反显得村。
不用云珠吩咐,她便在首饰匣子里挑了一对指尖大小的明珠坠子给云珠戴上。
如云的秀发高高堆起,用了墨灰色纱网钿子固住,鬓角上方用别针戴了只栩栩如生的蜻蜓,与襟前的不同,这只蜻蜓用的是墨灰色的薄晶出的羽翼,黑曜石和青精石制的身、尾,红宝石嵌的眼珠子,很是精美璀璨。
这么一打扮,更衬得云珠如那墨空流云中的皓月,白墨山水中的清荷,秀逸绝伦。
采露带人端了早膳过来。
云珠一看,有热腾腾的鸡丝燕窝粥、荷叶膳粥,另有炒时蔬、清蒸时鲜、狍子脊、糖霜核桃仁、酸辣乳瓜片、金糕卷、凤尾烧麦、羊奶椰子盏,色香俱全。
用完早膳,阳光和煦,云珠见养着的花草底下的宫人早就侍弄好,便打算出去散散步,顺便消消食。
“主子不如到上下天光瞧瞧?”素问扶着她说道。
“让他们顽得尽兴吧,难得永珎生日,我晚膳后再去看看好了。”云珠慢慢走着,一路柳浪闻莺,香风流转,很有“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闲适情趣。“去年做的芒果脯还有桃脯还剩多少,留一部份下月承恩公大寿用,余的给他们送去,小孩子玩得热闹少了吃的可不行。”
“主子放心罢,两位公主早备了不少吃的喝的,连伏侍的奴才侍卫都挑了不少懂水性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