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以为,县衙之中,须将额定胥吏人数及姓名、职掌写在榜文上,告之于民。不可滥用胥吏。(参考朱元璋时期《御制大诰续编》)。
其四:对于家乡本地有关官员的委任,调遣,朝中臣子需要适当“避嫌”。不可插手此事。”
‘’以上几点均为学生浅见,若有不妥,还请公子海涵。”
说实话,别看沈煊说的头头是道,条理清晰。但事实上,他这会儿可别提多虚了。毕竟他又从未实实在在的掌管一县之事,所思所想难免有些空泛。
还有人类文化上上下下几千年,最擅长的不是缝补,而是找漏。
就如第四条的“避嫌”,但这也只能保证对方不能直接插手此事。但人家姻亲旧故何其之多,这其实也不过多转几个弯的问题。再则,有一位京官在此,哪怕什么都不做,给地方县令的威严也绝不会低下多少。
其实要他说,最好的方法便是跟现代一般将胥吏官制话,由朝廷统一考核认命。只是胥!胥吏卑微的观念深入人心,猛地将其提至读书人一个等级。恐怕天下读书人的吐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成功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再有,朝廷任命。这可不是现代,光是上任官员的车马费都是一笔极大的支出。再加上那些个旁人,朝廷怎么也不会当这个冤大头的。
唉,一个朝代。生产力,制度,文化。三者从来相辅相成。抛却剩余两种只谈其一,不管如何的惊才艳艳,也不过空中楼阁,连阵轻风都禁不起的。
而此刻,站在这位位于朝代顶端的男子面前。沈煊心中其实不乏忐忑。
只是此时他能做的也不过低下头,甚至不能抬眼去看对方的神情如何。直视龙颜可是大不敬的。
也因此,沈煊没能看到,男子眼中那一闪而逝的赞赏之色。
沈煊想的没错,对于当今这种真正意义上实地考察过,甚至还特意探访过几位经年老臣的“实事派”。沈煊所言却是有些漏洞,禁不起实事验证,难免显得有些空泛。
但对于一个年方二十,未曾有过任职经历的学子来说。仅凭游历所见,便能看到其中的种种弊端,便已经是极为难得了。况且,对方方才所提,也不是完全没有可以借鉴之处。
人贵自知。仅凭这一点,就值得高看。
不过,皇帝终归是皇帝。此刻哪怕心中颇为欣赏,却也不至于喜形于色。
语气始终听不出喜怒。
“沈煊是吧,可曾加冠?”
“学生今年刚满二十。”
“可有字否?”
“回公子的话,并无”
就在两人这一问一答之间,却见一旁的书桌上已经铺好了笔墨纸砚。
只见“君公子”轻拂衣袖,倾刻之间,两个大字便已跃然纸上。
“相逢即是有缘,这二字便赠予你了。”
“多谢公子赐字。”沈煊连忙躬身道谢。
这位祖宗来的快,去的也快。临走前,那位还特意看了一眼谢兄。语气不明道:
“阿鸾这些年被我们宠的过了些,要有什么不是,还得外甥多多包涵才是。”
直吓得谢瑾瑜一个趔趄,差点坐到地上。
第98章
沈家,书房内。
沈煊静静的看着桌上的两个大字,陷入了沉思。
“赫之”
明明“赫”字出处极多,但沈煊首先想到的便是那句。
“无惛惛之事者,无赫赫之功。”
单看这一句,算是君主对臣子的厚望与劝诫。但令沈煊在意的却在其后。
“行衢道者不至,事两君者不容。
目不能两视而明,耳不能两听而聪。”
“事两君”?这两君还能有谁?想到太上在此次恩科之中的种种作为。这两位如今怕是连个蜜月期都没了吧?
沈煊心中沉沉,若有可能,谁想去做这夹了心的饼干?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愈发的暗了下来,直到书房外面顾茹的声音响起,沈煊这才大大吐了一口浊气。
希望是他多想了吧。
时间很快便到了放榜的日子。
沈家上上下下均是一片紧张之色。就连大着肚子的顾茹此时都整整齐齐的坐在客厅,神色焦急,还不时的朝着门口看上两眼。
一旁的沈煊倒是颇为镇静的样子,不过从丫鬟频频过来替换的茶水中便可窥出一二。
在茶水复又换过了几波之后,突然之间,一声激动的声音传来。
“老爷中啦,老爷中啦!”
人未至而声先到。这在一向沉稳的管家那里,几乎是不可能这般没了礼数的。如今这般,可见其心情如何了。
下人们也都喜笑颜开。沈家如今的仆从们大多都是顾茹的陪房。当时为什么心甘情愿的跟着小姐离开,哪怕还要去侍候一群乡下人也都没什么怨言。为的可不就是今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