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蕴贞黛眉深蹙,她不愿意将黄婉秋与皇帝之间的恩怨说出来,只得道:“可能是赶路累了,刚才又受到惊吓,没事,你有事先去吧。”
赶路累了?夏完淳听得大为疑惑,夏完淳这几年虽然从军在外,与二姐的联系也不多,只是对于黄婉秋多少也知道,两人常常在外奔波数月都不觉得累,怎么才从松江过来就会觉得累,至于说受到惊吓,更不应该会,只是此时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点了点头,就匆匆向皇帝所在之处走去。
见到弟弟走了,夏蕴贞松开扶着师妹的手,在师妹身上拿捏了几下,哇的一下,从黄婉秋嘴时吐出一口浓痰,黄婉秋呆滞的眼神才恢复过来,二滴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师姐。”黄婉秋轻轻叫了一声,脸上的表情软弱无比。
夏蕴贞看得心疼,将她头上的方巾摘下,仿佛如抚摸小猫一样抚摸着黄婉秋的头发,轻轻的道:“师妹,你若是要哭就哭出来吧,这样会好受一点。”
黄婉秋大力的摇了摇头:“师姐,说实话,我都忘了皇帝是什么模样,若不是刚才夏公子说这是皇帝,我都认不出来,皇帝也早已忘了我,他在我脸上都没仍停留半分,若说此事早已经过去,我不应该还有什么反应才对,可是刚才却象是迷了心窍,仿佛又看到他向我扑了过来,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师妹,女孩子的身体珍贵,虽然说皇帝没有得手,可是这种情况刻骨难忘也是正常,你没有没用,以后将他全忘了吧。”
黄婉秋抬起头,眼中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她想点头,只是一个忘字,说的简单,只是此事又如何能忘?
“蕴贞姐姐,婉秋妹妹。”一个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却是夏完淳的夫人钱篆在数名丫环的簇拥下匆匆赶了过来,两名中年妇女手中,还一人抱着一名孩子,大的只有三岁左右,小的只有一岁左右。
听到钱篆的声音,黄婉秋连忙匆匆擦试了一下脸上的泪水,盈盈下拜道:“拜见嫂嫂。”
钱篆虽然已经嫁为妇人六年,又是两名孩子的母亲,只是实际的年龄才只有二十岁,头插珠钗,一身绫罗绸缎,秀丽的脸上光泽动人,显得神彩飞扬。
虽然擦试了一下,黄婉秋脸上的哭容还是一下子被钱篆看了出来,钱篆不由愕然的看着夏蕴贞,问道:“二姐,婉秋妹妹怎么啦。”
夏蕴贞只得道:“没事,大概想起爹娘。”
钱篆见状,马上知道另有隐情,只是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拉起了黄婉秋的手:“走,咱们到后面去。”
只是那名中年女仆怀中抱着的夏完淳儿子却没有大人的心思,伸起手在脸上刮了起来:“羞,羞,羞,这么大的人还哭。”
这话一出,三人的脸上都是一片尴尬,钱篆不意思的看了黄婉秋一眼,道:“婉秋妹妹,勇儿还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黄婉秋被这么一闹,心情倒是舒畅了许多,露出了一个笑容,道:“嫂子,没事,勇儿,来,姑姑抱抱。”伸手向着抱着男孩的那名仆妇方向。
那名叫勇儿的男孩还是在一岁时见过黄婉秋,如今早已经忘记,何况黄婉秋脸上泪迹斑斑,对于黄婉秋送过来的手不屑一顾,呀声呀气的道:“我才不需要抱,放我下来。”
那名仆妇只得将男孩放在地上,男孩一着地,马上满地跑了起来,让钱篆大为紧张,连忙叫自己儿子小心。
看到钱篆满脸幸福的模样,夏、黄两人忍不住互向对望了一眼,眼中露出一丝羡慕之色,或许夏陆氏说的不错,女人最终还是要有一个归宿。
那边夏完淳匆匆赶到皇帝所在,向皇帝和各个将领告罪了一声,才重新开始讨论,在场的所有大臣和将领都同意皇帝颁布减租之令,要求全国士绅的地租不准超过四成,只是依皇帝之意,减租必须稳步推行,先在一个地方推行,然后再推向全国。
皇帝这个想法,大家都没有意见,毕竟要和全国所有的士绅作对,不能操之过急,只是在什么地方首先实行,什么时间实行却成为大家争论的焦点。
有人要马上实行;有人主张科考完后再实行,那样朝廷又有一批新鲜的血液补充进朝廷,若反对的人太多,皇帝可以行雷霆之举,将反对的官员撤换;有人却以为还是再等两年,等朝廷剿灭张献忠和满人余部再说。
这对于条法令颁布的时间,王福心中还是倾向于再等两年再说,没有外部的威胁,此事行起来无疑会轻松得许多,有二年时间缓冲,皇帝也可以找到更多的支持者,何况,二年后,顾三麻子应该早已经从澳洲回来了,有了这个可借移民的土地,可以大大减少沿海土地的紧张。
只是对于首先推行的地点,就是王福也拿不定主意,有人提议在南京,有人提议在北方各省,两种意见争论激烈。
南京是天子脚下,若是南京推行成功,全国各地自然要看样学样,可是北方却更有推行的条件,现在北方地多人少,许多土地荒芜,朝廷为此正在从南方移民过去垦荒,不但实行三年免税政策,而且还免费发放耕牛种子,除了一些大户人家的世代仆人,可以说在北方,基本上少有佃户,大部分人都有朝廷发给的田地,实行减租,虽然容易,只是根本没有什么效果,对南方也没有触动作用。
第四卷 黑幕下的南北议和 第三百零八章 战重庆(上)
时间回到11月14号下午,夕阳已经落去了大半!
“又起雾了……大人,没关系吧?”
打了个哈欠,码头上一个有些衣冠不整的黄牙老兵揉了揉眼,看了眼已经雾蒙蒙一片的减免,身上背着的枪随便一搭,有些讨好的跟旁边的一个矮胖中年人问道。
“呸,又他妈的起雾了,真晦气,前个赵爷的船就是因为起了雾出了事,结果我姐夫跟着挨了知府大人一通臭骂,还亲自带队下去捞货,连带着发烧几天都不见退……真是晦气了……叫弟兄们精神点,哨楼上都给我注意点,可别再让入了港的船乱撞,翻了可不好……”
矮瘦中年人似乎是个军官,身边跟着十几号扛着枪的把式,只不过将熊熊一窝,个个无精打采、哈欠不断。即便是停了他训斥,也都是焉吧着应了一声,“是!”然后四散往周围哨岗走去……
黄牙老兵似乎跟他长官很熟,看到一众人走远之后,舔着脸媚笑着围了上来道:“大人……大人,赏小的一口烟来尝尝吧……几天没沾上,我快撑不住了……”
矮瘦中年人冷哼一声,“就你最贫嘴了……拿去,晚上好好乐乐,等会大人我走了,给我在这里看好了,可别再出事了!”
说罢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半掌大小的油布纸包扔给了他,显然早有准备。
“谢大人赏……谢大人赏……”
黄牙老兵接过油布包,赶忙跪下来磕了几个响头。然后一脸陶醉的将油布包放在鼻子下面闻了一口,顿时眼睛一眯,“好货……”
正是鸦片!
他是多年的老烟民了,这包里什么品色的货儿,只用闻他就能把握个八九了!
“大人,下面都在传,前几天曹大人跟巡防营的弟兄们捞了不少好处,赵爷的船上听说这批货里少了一箱……”
他话还没说完,矮瘦中年人脸上猛地一变,冷哼一声,“陈五,放聪明点,有些事没亲眼看到可别乱传……否则出了事情,可就难办了!”
黄牙脸上一惊,知道自己无疑说错了话了,连忙又跪了下来,“大人,您瞧我这臭嘴,平时就爱听人胡言乱语,该扇……该扇……”
说罢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矮瘦中男人见他识相,方才哼哼一阵,左右看看无人之后,道:“这里没什么事情了,我先回府上处理点事情,码头这边你带着弟兄们跟着处理吧!”
“好咧……大人,您走好了!”
黄牙老兵自然不敢抱怨一句,恭敬着目送他走了老远,方才呸了一口……回过头去,从怀中又掏出一包,比那矮瘦中年人赏赐的鸦片还要大上几倍,而且成色也更好一些……
知道他离开之后就不会再回来了,黄牙老兵哼哼了一阵小曲儿,几次馋虫儿上来了,想要抽上一阵大烟都给他压了下去。直到快忍不住的时候,两个士兵毛急着跑了过来。
“五爷,大人走了没……陈爷那边催着呢,说货到了……就要进港了,他要派人过来了……”
“陈爷!”
听两个手下提到这个名字,黄牙老兵顿时精神一振,这陈爷可不是一般人物,那可是跟他口中的那个赵爷一样,重庆府的哥老会大佬,手下只怕有不下四五千号弟兄的存在……这次难道那位爷要自己帮忙办点事情,以后他若还想吃码头这碗饭,可千万不能得罪了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