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笑到:“那媳妇看花厅倒是还算合适,离慈园也近,到时候回来守岁也方便,不知母亲意下如何?”
老太君点点头:“很好,你安排吧。”薛氏笑着应了,又叮嘱了如筝几句,转向如书到:“你送去的跌打药膏,婳儿用着很好,让我谢谢你呢。”
如筝看着薛氏笑的慈爱,心中一动,又以笑意掩了:“说到婳儿,不知她现在如何了?不如我和书儿请了安便去看看她,母亲意下如何?”
薛氏笑到:“她若是知道你们这么上心她,定会感动舒心的,不过现在她发着热,大夫嘱咐了不能着风,也怕病气过给了你们,故还是算了吧,等我回去会把你们的好意带给她的。”
如筝如书赶紧福身应了,薛氏便转身出了慈园。
又过了会儿,老太君乏了要补眠,如筝和如书便告辞出来,并肩向沁园方向走去,待行至沁园门口,如筝回身正色到:“书儿进来,我有话说。”说着便转身进了沁园。
如书何尝见过如筝这样严厉,忙慌张跟了进去,姊妹二人进了里屋,屏退了下人,如筝看着惴惴不安的如书,叹道:“你给如婳送跌打药,和徐姨娘商量了么?”
如书一愣,摇摇头:“没有,我自己遣人送去的。”
如筝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是自作主张,若是姨娘知道,定不会让你如此行事。”
如书不解,皱眉问道:“我是好心,难道……”
如筝凝眸看了她一眼:“我不管你是不是好心,此事你办的大大不妥。”见如书还云里雾里,如筝叹道:“昨夜之事,母亲除了回禀了慈园,就连挨着静园的我这里都不知情,荷香小筑又是如何得知的?”
如书咬咬唇:“是姨娘……”突然好似明白了什么,容色大变:“我果然是糊涂了,大姐姐……”
如筝摇头拍拍她手:“明白了?你这样清晨便送了药去,不是明摆着告诉母亲,她院子里风吹草动,姨娘都了若指掌,再说,如婳最重容貌,你送药膏过去便是告诉她你已经知道她摔伤了脸,她如何能不气?今日母亲特特提起你的药膏,一是点拨你,二来,也是为了在老太君面前给你姨娘下……”她想说“下蛆”又觉得不雅,便闭了嘴。
听了她一番话,如书差点哭出来:“大姐姐,那可怎么办啊?我……”
如书安抚地拍拍她手,略一思忖,缓缓说到:“无妨……老太君慈爱,虽然这次如婳动静闹得太大了点,她老人家下午歇过来还是会去探她的,你就去慈园到静园途中等着,装作偶遇老太君,然后跟着老太君一起去,到了以后,你就说……”她细细想了想:“就说夜间浅眠,听到静园喧哗,忙派了小丫鬟去探,得知是如婳摔伤了,早间放心不下便派人送了药,还要点出姨娘并不知情……”
如书急到:“是,我便说姨娘斥责我办事不稳妥,不弄清楚药性便送了药可以么?”
如筝沉吟着说道:“甚好,你顺势还可以要回药膏,以免如婳趁机……”她没有点明,如书却已经明白了:
“大姐姐,我都记下了,可……这样母亲会信么?”
如筝看她吓得一双盈盈大眼泫然欲泣,笑着拍怕她头:“别怕,没事的,母亲信不信不重要,老太君信了……便可以了。”
如书略一思忖,点点头:“书儿明白了。”又起身屈膝,深深的冲如筝福了福:“大姐姐教诲,书儿感激万分。”
如筝忙掺起她,又细细嘱咐了几句,送她出了沁园。
晚间,如书依如筝之计,随老太君去探了如婳,巧妙的把话都说了,察言观色下,果然看到老太君眉间略舒展了些,又要回了药膏,陪老太君略微坐坐,又送了她回慈园,这才放心地回了荷香小筑。
老太君和如书刚走,如婳便敛了笑容冷下脸,对薛氏赌气到:“如今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笑我了,我不过是擦破了点皮,她便上赶着来看笑话,若是哪天我死了,她必是要额手称庆才痛快呢。”
薛氏听她说的不像话,呵斥道:“嘴里胡说什么不忌讳的呢!”她看如婳缩了缩脖子,泫然欲泣的样子,又心疼地把她搂在怀里:“你是侯府嫡女,何必跟她一个小小的庶女置气?”
看如婳在自己怀里哭得伤心,薛氏又叹道:“她来探倒是小事,我只不放心,她今日说的这些圆场的话,如此精细得体,老太君都信了□分,这样的话,她这个年纪必是说不出来的……”
如婳好容易止住哭,恨恨说到:“还能有谁,必是她那个贱人姨娘教的。”
薛氏叹道:“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没点闺秀样子,贱人这种词也是你该说的?”又叹到:“若是徐氏说的,到不怕了,不过我听着却不像……”说完,她扬声唤过贴身妈妈虞家的:“去,打听打听今日早间四小姐从老太君那儿出来,去了哪里了?”
虞妈妈领命下去,薛氏又搂着如婳温言安慰了许久,待她睡下了,才起身出了里间,正巧虞妈妈走进来,低眉顺眼的行了礼,小声说道:“夫人,奴婢打听清楚了,四小姐早间回来后,跟着大小姐回了院子,坐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听院子里洒扫的小丫头说,似乎像是哭过……”
薛氏心里一沉,挥手叫她退下,多日来萦绕在心里的奇怪感觉又浮了上来,她隐隐觉着,自己那个一向老实听话近乎愚蠢的继女,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
她不想轻举妄动,决定还是再看看,便压下心思,归拢起过年的事务来。
19新年(上)
进了腊月,日子便一天紧似一天,才刚刚喝过腊八粥,拜了灶王爷,各院就又忙着洒扫,除旧布新,转眼便祭了祖先,家塾也放了假,各院贴了门神窗花,年味儿便足起来了。
转眼,便到了除夕,午后定远侯林承恩也放了年节假,早早便到了慈园陪老太君说话,未申相交的时候,少爷小姐们便陆续都来到了慈园,一时间老太君的屋子里笑语喧哗,好不热闹。
申时三刻,老太君在众儿孙的陪伴下来到了中厅,因庶出的长房大老爷和三房三老爷都在外地做官,节下只派人送了节礼来,故今年陪着老太君过年的只有嫡出的二房。
老太君携着众儿孙坐定,因是家宴,便也没分席,而是按长幼围坐一桌,不一会儿各色菜肴端上,觥筹交错间,一家子人无论对盘还是不对盘的都说说笑笑,其乐融融,老太君看着儿孙们一团和气的样子,满意地笑了。
待菜品上齐,薛氏赶紧起身为老太君布菜,宋、徐二位姨娘也侍立在一旁帮忙,老太君笑到:“采茵,你也忙了一年了,还守这些劳什子规矩作甚?让丫鬟们来就行了。”又笑着转向两位姨娘:“你们也歇歇,大年下的,让丫鬟们在旁边开一小桌,你们也吃酒聊天去。”
三人应了,又谢了老太君体恤,薛氏便净了手坐在老太君旁边,指挥丫头们布菜。
菜色丰盛,如筝吃的也香,只可惜陪笑陪得太累,撤了膳便不愿再动,偎在老太君身边看如棋和如婳打络子,她不得不承认,如婳真的很聪明,学什么都快,相貌又好,自己前世活的那样糊涂,在旁人看来,必是大大不如如婳的吧,怪不得苏百川……
想到这里,她摇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透过半扇开着的窗子笑看着外面如柏带着如杉如楠放烟花,金黄的烟花在天空中炸开,如筝突然想起,这是自己重生后的第一个新年,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但很多事情,还是按照前世的轨迹进行着,今生自己能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还是未知,但既然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就绝不能再回头,绝不能再认输……
这样想着,如筝又往老太君身边偎了偎,闻着她身上令人沉静的檀香味道,昏昏沉沉地合计着这几个月间发生的事情。
待堂屋里的西洋钟打过十二响,众人又围坐在堂屋里吃了扁食,小辈们依次给老太君和林侯薛氏磕过头,便踹着装满金银花锞子的荷包各自回院去了。
走在夜间的侯府,如筝吸了一口沁凉的夜风,看着前面自家父亲和薛氏并肩前行的背影,旁边叽叽喳喳的如婳,奶娘怀里睡熟了的如楠,还有沉默的宋氏如棋,身后不远处,是如书和如杉清脆的声音,不知在争执着什么,偶尔还有徐姨娘温柔的声音随风飘来。
如筝吸了吸鼻子,看看身侧的浣纱和待月,苦笑着看看昏昧的夜空,娘亲的面庞又浮上了心头,润湿了眼底,就在此时,一个略细却有力的臂膀从后面挽住了她的胳膊,如筝惊讶回头,对上的,是如柏眉眼弯弯的笑脸:“姐姐,今日我陪你回沁园。”
如筝微笑,又蹙眉,前后看看,才发现早已过了静园,徐姨娘她们也去的远了,周围就只有如柏和自己,便笑到:“你不是应该回外院去住么?”
如柏笑着摸摸鼻子:“今儿过年嘛,我陪你。”看如筝不放心的样子,他又笑:“别担心,祖母允了的。”
如筝这才放下心,任他挽着,姐弟二人回到了沁园。
入了堂屋,如筝带着如柏给崔氏上了香,在心理默默祝祷着母亲保佑自己和如柏平安遂愿,报仇雪恨。
秋雁走进来,告诉如筝已经把如柏的被褥安排在了主屋旁边的暖阁儿里,炭火也升上了,如筝回头看看昏昏欲睡的如柏,心疼他学业辛苦,便赶着他去睡了。
回到堂屋时,沁园上下伺候的丫鬟们在崔妈妈带领下给如筝拜了年,如筝笑着一一赏了,便带了值夜的浣纱秋雁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