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知道。”她垂眸浅啜了一口茶,“不过本宫亦清楚,宫里的事向来最易颠倒黑白。所以本宫直言告诉陛下了,若想禀公处事,就留着任氏去审,结果谁也说不好;若想护你,就尽早赐死她。只有死人才不会翻供。”
只觉一颗心在交谈间一起一落,仿佛浸在了五味瓶中似的。他疑我拿阿眉去陷害人,却最终还是一举赐死了任氏,让这桩事就此了结。
说不清的感触。
我摇一摇头:“这些都不碍的,臣妾只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下的毒?臣妾想了许久也没有头绪,起初觉得是静妃,后又觉不是。”
“本宫也不知。”她又一叹,“这些个事,哪有那么容易看破的?不过充容既然觉得不是任氏便足矣了,日后多加个小心,让她下不得手便是。”
似乎也只有如此。暗中藏着个要害自己的人,因不知是谁而格外惧怕,但既然揪不出是谁,除却多加防范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帝太后大概少不得要叫你去问一问话。”琳仪夫人轻轻道,“你加小心着。”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1带着果核的果汁导致小孩子中毒这事……原理是氢氰酸中毒——当然我不可能让琳仪夫人说“皇子帝姬是氢氰酸”中毒啦她又不是穿越来的_(:3」∠)_这是特意敲了学医的妹子去问的,于是应该靠谱。据说氢氰酸会抑制呼吸酶,导致呼吸不畅,细胞内窒息什么的……上网搜了一下,度娘也是这么说的……
188
我带着阿眉主动去见了帝太后。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知躲不过,还不如主动着些。
行礼下拜,帝太后淡言了一声“可”,又吩咐赐坐。说着叫了阿眉过去,搂在怀里坐着,重重一叹,道:“阖宫都道哀家不喜阿眉。这是哀家的孙女,哀家能不喜欢么?”
我颌首莞尔道:“是,臣妾明白,也不曾将那些昏话当回事。”
“昔日你照顾元沂照顾得好。”她说着笑意更深了,看着阿眉道,“阿眉瞧着也懂事。”
我垂首欠了欠身:“臣妾尽力而为罢了。”
她又道:“两个孩子都懂事,无怪陛下这么喜欢。”察觉她话语变了味儿,我心中略略一紧,不动声色地听她继续说着,“充容不傻,陛下对他们上心,想来你也是感觉得出的。所以你也知道,他们若出了事,陛下必定着急吧?”
我自听出了她话中别意,惶恐不已地离座一叩首,道:“臣妾也知陛下疼这两个孩子格外多些,自不敢让陛下为他们平添担心……前日之事是臣妾疏忽,太后恕罪。”
虽是字字惶然不已,却又只是因以为她怪我没有照顾好孩子,全不涉及她所疑之事。安寂一瞬,她淡淡道:“疏忽?只是如此?他们中毒,再没旁的原因?”
我茫然不解地抬起头,想了一想,道:“有……是臣妾从前与任氏不合,所以……”她微微一凛,我低头续道,“可……那实在怪不得臣妾,任氏说话太难听,任谁也忍不了,太后也是知道的……”
言辞间颇有些委屈,仍是全然不知她究竟意指何事一般。过了良久,她才又道:“你起来回话。”
我站起身,垂首静默不言,她端详我半晌一声轻笑:“没照顾好帝姬,你还满脸的委屈?”
“太后怪臣妾没照顾好帝姬,臣妾不敢委屈。”我喃喃道,“只是太后若觉得与任氏不合也是臣妾的错,臣妾断不能认。”
她含着清浅地笑意审视我半晌,凝神道:“你是当真不知道哀家想问你什么,还是心知肚明却假作不知?”
我面露一怔:“帝太后不是问臣妾任氏下毒缘由么?”
她笑意不减分毫,注视着我,字字掷地有声:“哀家是想问你,当真是任氏下的毒,还是你们姐妹二人为除任氏下的毒?”
心中骤冷,却无惧意亦无心虚,平静地回视她须臾,不迫道:“太后,您怎么会这么想?”她和缓地笑着,我续言道,“臣妾把阿眉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宜贵姬待元沂亦是如此,怎会舍得搭上两个孩子的安危去害她?”
“充容。”她淡淡一笑,“莫怪哀家多疑,只是……哀家是过来人,这后宫里,没什么舍得舍不得。”
我一阵窒息。略作缓和,衔起一缕若有似无地笑意:“太后说得是,有时兴许除掉一个人比什么都重要。但任霜月……太后觉得她配么?”
在她告诉我她要找阿眉寻仇前,我根本懒得看她;就算是知道了,也几乎不认为她那样浅的心思能成什么大事。而她在后宫中是怎样的地位和分量,帝太后也是清楚的。
“太后别怪臣妾直言——但区区一个任霜月,后宫里头谁想动手除她也不用费太多周折。大概也就因为无人拿她当回事,她才能在宫里活这么多年吧……太后,若是您,您可会搭上能给自己依靠的皇裔去除这么一个人?”
帝太后眉心猛地一跳,垂下眼帘:“晏充容。”
我垂首一福:“臣妾失言。”
有了两年前的那桩事,我大抵是无法让她再全然信我了。不过她应还是消去了大半的疑惑,仍有不悦,口气却缓和了许多:“罢了,事已至此,哀家也不再多问了。总归陛下要护你,任氏已经赐死,没什么可说的了。你日后好好照顾阿眉便是,若再有这样的事情,不论与你有关无关,哀家觉得你护不了她便会让别人照顾她。”
我恭肃一福:“诺,臣妾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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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宁宫退出来,被风一吹,才觉自己方才已出了一身冷汗。遥遥望了一眼在远处候着的步辇,轻有一喟,吩咐道:“本宫随意走走,叫他们先回吧。”
牵着阿眉的手,感觉自己手心里仍是一阵阵冒着汗。帝太后将话说到了那个份儿上,绝不是唬我。可这样的事……
四五个宫人的供状,芷寒宫中竟备安插了这么多人。不论这背后的人是谁,都太可怕了,我又怎知簌渊宫中没有?
“娘娘……娘娘。”红药在背后低唤了我两声,我侧过头去:“怎么了?”
她抬了抬眼:“您瞧。”
我循着望去,静妃。
她高坐在步辇之上缓缓而来,我瞥了一眼侧旁的另一条宫道,在此处避开改道而行也不是不可以,她也挑不出错处来。
只是,不能总这么避着。
仍是缓步继续走着,还有十数丈远的时候,步辇停了下来。我上前几步,垂首福身:“静妃娘娘安。”
“晏充容。”她嫣然一笑,吩咐宫人落轿,一步步走来,端详着我,道,“瞧这条路,充容是刚从长宁宫出来?”
我颌首,淡淡道:“是,刚带阿眉给帝太后问了安。”
“哦。”她笑睨了阿眉一眼,又道,“本宫正想差人告诉充容姑母想见齐眉,充容到自己先去了,省得本宫的人走一趟了。”
我轻轻一笑:“还是多谢静妃娘娘。”
“道谢多见外。”她垂眸,冷意涔涔地又道,“或者说……事已至此,充容已是无孔不入地想取本宫性命,道这声谢,本宫担不起。”她踱了两步,停在红药身边,笑意不遍地冷看着她,“怨不得一连数日见不着你,原是寻了旧主了?”
“静妃娘娘……”红药垂首不敢多话,显是惧她的。想想也是,她身上那些伤都是拜静妃所赐,怎能不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