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红杏,一曲乐府,忆情意多绵长。
相思如此,无端恨生起,不如欢愉。
红鸾帐前,把酒今夜无眠。
……
那声音温柔清雅,带着男性特有的蛊惑人心的磁性,一首未毕,席上已有女子面含春色,秋水留情。
君爱茉看着台上的公子,眼神有一瞬的迷离,之后却轻轻一笑,身边侍奉的少年递上细瓷杯子盛着的花露,轻声道:“夫人被迷住了呢。”
爱茉见了,接了花露轻抿,这才拍了拍少年放在自己身边的手,指着那弹琴的公子轻笑道:“那人既是玉做的,必是玲珑的心肝,这样的人福寿不多,此时沦落到风尘地再想出来已是不易,你何必羡慕?”
少年见她一下子便猜到自己的心思,白皙的脸微红,低下头道:“夫人的心思岂不是比他还要玲珑?”可话一出口,便察觉此言甚是不吉利,于是忙道:“小的多嘴,夫人不要当真。”
听了这话,爱茉沉默了一下,继而又抬头看了看台上那人,半晌也未言语。
少年有些担心,却又不敢多言,只能痴痴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爱茉才笑了,轻声道:“你去告诉跟我一起来的丫头,准备更衣。”
少年听了,这才松了口气,忙起身而去。
此时,琴音已毕,黑衣琴师抱琴起身,缓步来到秦明若面前笑道:“无夜见过明若夫人。”
一醉山庄,公子无夜。
在兰陵那些香艳至极又匪夷所思的传说中,他是无数次欢宴的主角,黑衣如墨,三分笑颜,抬手间的漫不经心,以及坊间传说的放浪形骸,是那些深闺女子梦中都不敢想的人。
而此时,他就站在面前。
秦明若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二八少女,坐直了身子,面若桃红,忙轻声道:“公子免礼。”
无夜一笑,将手中琴交与身边书童,这才道:“不知夫人可收到无夜的花笺?”
“那是自然。”秦明若道:“多谢公子带来的厚礼,明若感念在心。只盼将来这北国的醇酒有人共享。”
“夫人若不介意,无夜定相当陪。”说完,他又看了看秦明若身边的爱茉和武从雪,缓缓开口道:“经月不见,夫人又添了几位密友。”
秦明若听了,这才笑着介绍爱茉与武从雪与无夜相识。
乍一见这般风流的公子,爱茉倒还好,可那武从雪自小养在深闺,何曾见过这般人物,又恰好是少女怀春的年纪,那双眼睛几乎就离不开无夜,目光流转处,双颊绯红,只盼着眼前的公子能明白自己的心思。
无夜见惯了风月,自是温柔周到,那武从雪俏脸如桃,心中一面甜蜜,一面羞涩难当的心思,哪能不知晓,然只是微风扶柳般地一笑。
爱茉见了,没有说什么,垂下眼眸,过了一会儿,找间隙推说去更衣,转身离席。
无夜虽与武从雪谈笑,眼角余光却一直打量着爱茉,见她离开,只是留痕迹地微微一笑,将那酒杯又递到了武从雪面前。小姑娘已然满面春色,虽不盛酒意,也强喝了下去,于是无夜笑的更加温柔。
君爱茉离席简单洗了手,坐了一会儿,又加了件薄衫,这才走出屋子。跟着的小丫头问:“夫人,刚陪您来的小公子来问,要回席上吗?”
爱茉想了想道:“你先让他回去,我去去就来,你也不必跟着。”
小丫头听了,忙答应着走了。
爱茉见身边无人,这才款步提前,向那树影花丛深处而去。
爱茉走去的地方,恰是树木深处,时逢初夏,枝繁叶茂,爱茉一路拨开枝叶而行,不久便来到一处小小的荷塘,此时荷花尚未开放,只闻得荷叶清香。
不远处,一位面容俊秀的青年公子仿佛已等候多时,见爱茉行来,这才转身快步走来,将她紧紧揽入怀中,柔声道:“茉儿,我等你多时了。”
爱茉被他抱在怀里,嘴角不由浮上一抹温柔,低声道:“敏之……”
程敏之身上有淡淡的纸墨香气,总能触动她心底最柔软的一块记忆,她被这个记忆萦绕多年,每个疼痛无法入睡的夜里,它是她最深的安慰。只是,夕人已去,空留遗恨,只有程敏之的手指抚过她的身体时,才能带来一点点往日甜蜜。
“茉儿这几日可有想我?”程敏之面含微笑,低声道:“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以前不明白,现在才知道其中滋味,这些天不见你,既吃不好,也睡不着,听说你要来明若夫人这里,才想了法子看你,却也不知那传消息的人是否可靠,只等的我心急。”
爱茉对于程敏之的这份情义,又是感动,又是享用,但她心知自己无以为报,于是只任他牵了自己的手,微笑道:“我知你心急,已叫人出来打听过,谁知你来的这般早,我总是要在席上应付应付才能出来。”
程敏之听了心下安慰,不由得轻吻她的手指:“我知道茉儿的心,哪里会怨你,纵是你再晚些……”
“怎样?”爱茉笑问。
程敏之白皙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却坚定地道:“纵是等到天荒地老,只要茉儿心里有我,敏之便毫无怨言。”
听了这话,君爱茉的目光渐渐柔下来,继而却伸手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半晌才怜惜地道:“敏之,你待我太好,只是,这世上恐怕容不了你我二人。”
程敏之捉住她的手紧紧握在手中道:“茉儿,我不怕,我不信我们的感情没有将来。纵是……纵是现在你不是自由之身,终有一天我会接你离开,放心,我已经想了法子,武文德这样对你,总有一天遭报应,我定不放过他……”
爱茉突然伸手轻掩住他的口,低声道:“你的心我都知道,且不要在这里说,被人听去。”
程敏之听了,这才住口,只握着她的手,唯恐一放开,眼前的人便不见了,爱茉也任他去。
“对了,听说武从佑找了柳云尚做先生?”程敏之过了一会儿才道:“可是真的?”
爱茉轻轻回握了他一下,笑道:“没错,我正想告诉你,请了他最好,免得你进来做先生,我还不放心。”
程敏之还想说什么,爱茉却又道:“我知道你的心,可府里人多口杂,武从雪又早知道你我的事,只是抓不住把柄,若你进来被她告诉了那老头子,我倒是无碍,只是不想连累了你,他对我不论怎样都罢了,若是对你下手,我心里如何过得去。”
听到这儿,程敏之想了想,这才道:“茉儿的话有理,只恨我现在不能脱离父母带你离开,如今只能先忍忍再说。况且论才情,那柳云尚确实在我之上,请他做先生,也合情合理。”
爱茉倒是笑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道:“呦,这话怎么这么酸呢,放心,过几年你定然超他百倍。”
程敏之笑了笑,这才道:“我在茉儿眼里自然样样都是好的。不过那柳云尚倒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奇才,只是出身虽显赫,如今却只落为当今圣上的眼中钉,想要有所作为只有一条路可走,可柳家这一世英明他也要顾及,只怕他两面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