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馥姝面色霎时间变得惨白,唇上一丝血色也没有,仿佛被人一瞬间抽去了所有的力气。
顾云羡冷眼打量她的神情,心里一阵痛快。
她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她盼着她尝到苦头盼了多久了!
老天有眼,她也终于尝到被人算计的滋味了!
呵,以为就这么完了么?
“你以为薄瑾柔的死,陛下没有起过疑心么?”顾云羡伸手抓住她的领口,面上虚假的微笑仿佛被抹去了一般,全是昭然的恨意。
景馥姝被带得上身前倾,两个人几乎面面相触。顾云羡用一种满怀快意的口吻说道:“其实陛下心里早就开始怀疑你了!这回如芳华住到合袭宫,不仅是我给你下的套,恐怕陛下暗地里,也在注意你的反应!你倒真不辜负我们,这么快就出手了。”
“陛下……和你一起给我下套?”景馥姝此刻的面色才是真正的惨白如鬼,不可置信地看着顾云羡。
顾云羡冷冷道:“我哪有那个本事,能让陛下与我一起。我不过是猜准了他的心思,顺着他的疑心布局了而已。”
她松开她,看看自己白嫩的五指,取出绢子细心擦拭,仿佛上面沾了什么不洁的东西。
景馥姝瘫坐在床上,觉得那个冬天感受过的寒冷又朝她袭来。面前的女人是她曾经的噩梦,让她恨了一千遍一万遍。过了这么久,她好不容易摆脱了它,可是一转眼,这个噩梦又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还变得更加可怕。
她就这么一脸冷漠地站在她的面前,筹谋着夺去她来之不易的、视若性命的东西。
“陛下晚一点大抵就要来见你了。”顾云羡理了理衣裳,恢复了一贯的端庄,“别说姐姐没给你机会,多流一点眼泪,多哀求几声,兴许他还是会心软的。”
说完,她转身出了寝殿,不带丝毫留恋.
皇帝沉默地看着哀泣不已的薄熹微,许久,慢慢朝她伸出了手。
薄熹微愣愣地看着。十指修长,掌心纹络清晰,就这样放在她面前,仿佛施恩。
迟疑片刻,她慢慢将自己的放入了他掌中。
他收拢手掌,用力一拽,直接将她搂入怀中。
扑面而来的是陌生的男子气息,他的手扣在她的腰上,带着一种蛮横的力量,充满了征服欲。这是她第一次被男人这样抱着,在这之前即使是父兄也不曾这样抱过她。
薄熹微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却见他慢慢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听你的口气,应该很在乎你的父亲吧?”
“是……”
“那你二姐呢?朕看你二姐压根儿没把你这个妹妹放在心上,如果不是为了你父亲,你还愿意为了她死吗?”
薄熹微不说话。
见到她这个反应,他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手指漫不经心地滑过她的鬓发、脸颊,他的口气温和得仿佛在与她谈诗论画,“那么朕问你,你希不希望以后在你父亲面前,不再有嫡姐挡在前头?你希不希望他的眼里就只有你这个三女儿,坚信只有你才是他引以为豪的骄傲?熹微,你希望吗?”
她呆呆地看着他。
“臣妾……不明白……”
“令尊这两年让朕有些头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语气轻松地说道,“他的大女儿被朕给处死了,便又送来了两个。盛情难却,朕只得领受了。奈何出于某种原因,你们姐妹俩朕只能留一个在身边。所以,你希望这个人是你,还是你二姐?”
她张口欲言,话到嘴边却又咽下。
他见状一笑,“这样吧,朕换个问法。你希望以后在你们薄家,在你父亲心里,珍而重之的人是你二姐,还是,你自己?”.
顾云羡直到回了含章殿,脑子里还是乱纷纷的。
适才她虽然在景馥姝面前装得胸有成竹,但实际上,事态的发展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
明珠在皇帝面前说的那番话是她授意的,话中刻意藏了个纰漏,为的就是引起皇帝的注意,让他怀疑这件事与如芳华、薄徽娥都无关,贞贵姬才是始作俑者。
以他的心性,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可他却依然选择在去见薄徽娥之前,就给如芳华定了罪。
再回忆从如芳华入宫以来,他对她不同寻常的盛宠、还有那个“如”字的封号,她越发觉得诡异。
种种迹象都显示,皇帝似乎,一直在诱导如芳华犯错……
难道说,他其实压根儿就不想留下如芳华?
为什么呢?
她闭着眼睛,眉头紧蹙,拼命在脑中搜寻有关的事情。
薄瑾柔,薄瑾瑗,薄熹微……靳阳薄氏……薄忠安!
镇守西北的将军薄忠安!薄氏三姐妹的父亲!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薄忠安与前左相周世焘私交甚笃,而皇帝不久前才任命了新的左相。
虽然在外界看来,周世焘是自请致仕,但她却总觉得其实是陛下在暗中做了些什么。
是他不满意周世焘这个左相,所以设计逼走了他。而薄忠安与周世焘交好,所以,陛下连带着也在忌讳他是么?
薄将军第一个女儿落罪身死之后,心中忐忑,再次送来两个女儿。陛下一齐留下,给足了他面子。奈何这两个女儿也不甚安分,双双卷进是非。他关一个,留一个,敲打的同时也给彼此留了余地。
是这样么?他真的是这么想的么?这些只是她的猜测,但却是目前她能想出的最靠谱的一个解释了。
要验证这个猜测并不难。她只需要等到明天,看他是怎么了结的此事,看薄瑾瑗和薄熹微各自的下场,一切便明了了.
景馥姝等到天擦黑,才看到那个人的身影。
他只带了吕川一个人,缓步入了成安殿,而她一直倚在窗边,一路注视着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