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情耿直?”皇帝讥讽道,“朕看她是耿直得过了头。”
毓昭仪识趣地没有接话.
一直到离开仪元殿、回到自己的寝殿之后,毓昭仪的心腹婢女采苹才凑上前跟她低语几句。
毓昭仪蹙眉,“当真?”
采苹点头,“当真。当时好多人都看到了,修仪娘娘朝淑媛娘娘大喊大叫,说她帮着元充仪也不帮着自己。”
毓昭仪思索片刻,轻笑出声,“这两人居然还有闹翻的一日。”叹息一声,“本宫还以为朱镜如会一直忍她下去呢!”
“奴婢觉得,淑媛娘娘和修仪娘娘性情实在差别太大,这么多年能一直保持交情,才让人奇怪。”采苹道,“如今她们分道扬镳了,娘娘便又少一个威胁了。”
毓昭仪点点头,“不错。朱镜如本就无意争宠,安分得很。而姜月嫦那样冲动的性子,能在这宫里顺利活到今天,还坐到了那样高的位置,全靠朱镜如的约束。如今朱镜如不管她了,本宫看她以后犯错的机会,就要多得多了。”
采苹道:“不过即使这样,好像也没什么大用。陛下虽说现在有点恼明修仪,但也只是如此而已。明修仪没犯什么大错,又怀有身孕,娘娘要动她,恐怕……”
“耐心等一等,总有机会的。”毓昭仪笑着饮了一口茶,“本宫现在不着急。”.
顾云羡回到留瑜殿之后,简单用了些晚膳,便躺到了床上。
她这些日子一直是这样,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还时常弹琴自娱,半分看不出是受冷落的人。留瑜殿的宫人甚至觉得她的气色比从前要好一些了。
阿瓷替她掖好被子,盯着她闭目沉睡的脸庞,有些闷闷地想,小姐现在这样,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虽说她一切正常,可她却总觉得她这是自暴自弃的意味。若再出点什么事情,也不知她能不能打起精神来自救。
从内殿出来之后,柳尚宫忽然把她叫到一边,一脸郑重道:“阿瓷,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大人请说。”
“我想问你,你希望娘娘与陛下和好吗?”
阿瓷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神情立刻变得急切,“我当然希望啊!可是……”
“你希望就好。”柳尚宫干脆道,“我有办法可以让他们和好,你愿意配合我吗?”
阿瓷瞪大了眼睛,“大人你有办法?”
柳尚宫点点头,“这几日我一直命人去仪元殿打听消息,从陛下的态度来看,他虽然生娘娘的气,却也不是不能原谅她。他只是需要一个台阶下。”
“所以,大人要怎么做?”阿瓷道。
柳尚宫附耳过去,仔仔细细地讲了自己的想法。
阿瓷听完之后目瞪口呆了片刻,才惊叫道:“有这种事?娘娘她……”
柳尚宫眉头一蹙,阿瓷立刻反应过来,一把捂住自己的嘴,闷声闷气道:“我知道,不能声张……”
柳尚宫又等她理解了一会儿,才慢慢道:“怎么样,你愿意去做这件事吗?”
阿瓷结结巴巴道:“这、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怕我搞砸了。让采葭去吧。采葭比我聪明多了。”
柳尚宫摇摇头,“采葭不行。你与娘娘的关系更加亲近,由你来做才不会引起她的怀疑。”见阿瓷神情犹豫,她补充道,“这都是为了娘娘。你想过没有,若陛下和娘娘继续这么下去,事情要怎么收场?”
阿瓷咬唇想了片刻,毅然决然地点头,“好。为了小姐,阿瓷愿意听尚宫大人的吩咐。”.
皇帝在养了五日的病之后,终于再次召见了大臣。然而似乎为了显示自己身体真的无恙了,他不是在书房内接见的群臣,而是把大家全部拖到了树林里。
羽林卫在四面八方重重拱卫,皇帝骑在四蹄雪白的御马之上,身负墨色长弓,傲然道:“今日围猎,以猎物多者为胜,诸位卿家都要尽全力才好。”顿了顿补充道,“胜了的朕必有重赏。”
杜清笑道:“既然陛下发了话,臣可不会让着陛下了。”
皇帝哈哈一笑,“你要是能赢了朕,朕就给你双倍的嘉奖!”
杜清扬声道:“陛下的话大家可都听到了?回头可得为我做个见证啊!”
林茂笑道:“伯玉你口气这么大,回头若是输了,要如何收场?”
杜清道:“我若是输了,就请诸位同僚去玉满楼喝酒,到大家尽兴为止!”
玉满楼是煜都第一的酒楼,在里面喝酒费用可是不匪。杜清这回倒是下了大手笔。
崔朔闻言勒了勒缰绳,正色道:“既然如此,臣恳请陛下为了臣等的美酒全力以赴,万万不能让杜伯玉拔了头筹!”
皇帝闻言大笑,“如璟你若是不放心,不如跟着朕一起?我们也正好可以比一比谁射箭的准头更好。”
崔朔在马上一揖,“臣遵命。”.
二月初的茂山依然是冰雪覆盖,出来活动的动物并不多。但陛下说了要围猎,自然得让他尽兴才行,没有猎物怎么行?
为了满足陛下的需要,内廷在前一日运来了三个大铁笼子,里面装满了麋鹿、野猪等动物,此刻随着执金吾的一声令下,全被放入了林中。
皇帝策马扬鞭,朝着一只野猪的方向追去,崔朔则一路紧跟着他。
山风猎猎,吹到脸上仿佛冰刀刮上来,皇帝却在这样的疼痛中感觉到一阵痛快。
他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候,回到了那段胡作非为的岁月。
那时候,他为了消除父皇的戒心,终日无所事事,便时常带了一帮羽林郎到上林苑围猎。围猎完了也懒得回去,直接在林子里弄出一个火堆,炙烤那些死在他箭下的野猪还有山鸡。
大家一边喝酒一边吃肉,兴致来了还高声唱歌。那一刻,他们都忘却了彼此的身份,像兄弟一般勾肩搭背地倒在一起。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岁月虽然憋屈,却也是那样的痛快。
一生难以忘记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