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方跨出垂花门,就被迎面而来的两人挡了去路。
是沈娆和她的丫鬟青欢。
这沈娆和袁瑶也算是师出同门,都是十三娘一手调*教出来的。
她比袁瑶来得早,是故要以师姐妹相称的话,袁瑶也得唤沈娆一声师姐。
沈娆一直以为不论是相貌,还是才艺都是不输袁瑶的,就算袁瑶出身官宦之家,非她寒门子弟可比,但袁家已败落,袁瑶被贬为妓,早已是拔毛的凤凰不如鸡了,可一和袁瑶比,她沈娆便处处落了下风。
沈娆自然是不服的,因此常与袁瑶明争暗斗下绊使坏,可每每总被袁瑶四两拨千斤给解了。
想到这些,沈娆愈发地面色不佳。
见自家姑娘不悦,丫鬟青欢满嘴尖酸道:“哟,这不是我们头回挂牌接客,便被赎身的袁姑娘吗?也不知是哪家的大人公子这般猴急,连货都未验便掏银子了,也不怕买了个浪得虚名的。”
“你……”青素顿时气得满脸通红,却因口舌笨拙不善争辩,半天说不出反击的话来。
袁瑶今日本不想拿这对主仆练嘴的,可这二位明显的是一日不打便上房揭瓦的主。
看来也只能当是日行一善了。
袁瑶将青素拉至门边上腾出条道来,这才对青素道:“不过是挡道蜀犬,不必一般计较。”
青欢知道袁瑶说的不是好话,可不明其意的情况下不敢冒然回嘴,怕闹了笑话,便轻声问沈娆道:“姑娘,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袁瑶话里不但暗讽她们主仆二人不是好狗,还是只会对太阳叫唤,少见多怪的蜀地狗。
沈娆冷扫了青欢一眼,她也不愧是十三娘调*教出来的人,在知袁瑶已脱离阑珊坊后纵然胸中妒火熊熊,面上也是无懈可击的,“袁瑶,山水自有相逢时,别得意。”
袁瑶不接她的话,只淡淡一笑,无畏而有礼。
沈娆昂首挺胸,如骄傲的孔雀般向院中的东厢房而去。
正文4第一回世态炎凉(二)
袁瑶回头看向那囚了她近两年的院子。
想当日也是群芳荟萃,历经不见血光的优胜劣汰后,如今这院子也只剩下她和沈娆两人而已。
这让袁瑶不由得想起在一本杂书上看到的蛊。
蛊,苗疆蛮人阴毒之术。将数种毒物置于一瓮中任由弱肉强食,最后活下的毒物便是蛊。
当日那些被淘汰了的姣好女子是否还活着,袁瑶是不知了,但她们这些留下来的,绝对是十三娘,不,应该说是太后手中的蛊。
想罢,袁瑶不再停留,携青素往牡丹阁而去。
此时牡丹阁内通明光亮,灯火将两道身影投映在纱屉子上。
不用细细分辨,袁瑶也知那个是他。
眼看着就近在眼前了,袁瑶却生了情怯,踟蹰不前,凝眸看着窗上的影子。
较之于当年,他是愈发的挺拔了,就不知那时常缱绻于嘴边的浅浅酒窝,是否还是那般的天真无邪?是否还一心记挂着她?……
一时间心头涌上许多的不安和不确定。
“姑娘。”青素不解的唤醒袁瑶。
袁瑶心神回归,稍敛情绪,对青素道:“你且先行回去找青玉一道收拾细软,我一人进去便可。”
青素看看牡丹阁内,又看看袁瑶,“可是只有姑娘一人……”
不待青素说完,袁瑶便打断她的话,不容置疑道:“你走便是,我自有我的道理。”
青素见自家姑娘虽有踟蹰,却也还是欢喜在心的,便福身离开了。
待到看不见青素的背影,袁瑶这才缓缓转身面向牡丹阁。
袁瑶慢慢地走去,可每靠近一步生出的情怯愈发了,犹如跋涉千里,才到了门前。
几番呼吸,蓄足了勇气,方要抬手敲门,却听到门内传来坐立不安的声响。
“表哥,你确定真是瑶瑶吗?”
声音虽然低哑了不少,可那语气绝对是他——周祺嵘,那一直让她牵挂着的男孩。
“能与巧儿齐名的,除了她还有谁?”
回答周祺嵘的声音,浑厚低沉,如同拨动古琴所发出的弦音。
袁瑶又立刻辨认出来,这应该就是周祺嵘经常提起的,他的探花郎表哥——霍榷。
“那她怎么还不来?我可是背着家中出来的,连小厮都不曾带。”周祺嵘愈发地坐立不安了,投映在窗纸上的身影在来回踱步,“我可不方便在这种地方久留,倘若被人看见参我一本,说我身为朝廷命官夜宿花柳有碍风化,那我的前程便完了。”
霎时传来霍榷轻笑声,“会参我,也不会参你这么一个小小的骁骑尉。”
周祺嵘不再踱步,坐回霍榷跟前,“你不知道,我爹说了,吏部文书已下,我将调任了。”
“哦?”霍榷的语调满是戏谑,“这是准备调到何处高就了?”
见霍榷不信,周祺嵘急了,道:“外委千总。”
这下子不但霍榷笑了,就连袁瑶也莞尔一笑。
“不过一个正八品而已。”霍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