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是个寡言的,只低着头,冬雪回的话,“回二奶奶,两个多月了。”
王姮一听大拍炕几,瞪向韩施惠,“你可瞧清楚他那姘头住哪里了?”
见王姮这般,韩施惠心说成了,赶紧装得唯唯诺诺道:“瞧清楚了,就在……”
立秋后,日子便慢慢短了,见霍榷也是再睡不下了,便让青素给他更衣。
袁瑶是有心的,见霍榷来时一身寻常百姓的布衣,便知他是不想引人耳目的。
在霍榷睡时,让田嬷嬷到绣坊比着霍榷的身形拿了一身湖蓝滚宝蓝边的交襟深衣,配同色的大带,发髻包的是逍遥巾。
霍榷这一身穿下来出门,是再普通不过的了。霍榷见虽没交待过袁瑶,她却都准备齐全了,觉得既省心又熨帖。
到书房去,见已经备好一桌饭菜,袁瑶正往碗里盛汤,看他进来了,便道:“此时用饭虽早,可大人是要夜行骑马的,现在吃了到时正好消了食,不然吃完便骑马,伤身。”
霍榷过去坐下,方拿起调羹又放下了,“本就是她的错,你不该这般纵容了她,反而让自己委曲求全的。”
袁瑶给他夹了一块藕片,道:“罢了,大人,表妹在韩家时,姨妈便有意苛待打压她和张姨娘,自小便过得艰难,眼皮浅也因此而来。”说着袁瑶顿了许久,“如今她在府里万般不易,也是因我们故作不知放任她进的府,十两银子对你我来说不值什么,可于她而言多存些银子傍身,比什么都强就是了。”
听袁瑶这般说,霍榷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直用了完饭。
袁瑶递来消食的茶水,道:“看大人这趟差事,有些凶险。”
霍榷呷了一口茶水,是山楂茶,酸甜有味儿很可口,又吃了一口才道:“我看着,皇上把五皇子逼得有些急了。”
袁瑶沉默了片刻,“可会出大乱?”
霍榷放下茶盅,安慰她道:“那里就到那地步去了。”
袁瑶便改了叮咛他其他事去。
初掌灯时分,霍榷虽有不舍但还得走的,看一路送他到小门楼处的袁瑶,嘱咐道:“我走后,只你在家,留心门户。别又贪凉歇院子里了,小心着凉风寒了。”
袁瑶抿嘴一笑,道:“看你唠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又多了个妈妈。”
随袁瑶一道出来送霍榷的一家子,都笑了。
郑翠自然也在列,自被敲打过后,她是安分了不少的,现在是再也不敢轻易多说一句的。
霍榷则佯作嗔怪道:“好个不识好人心的丫头,罢了,我这便走,你回吧。”
这中秋还相安无事的,只是过了中秋就……
正文60第十二回人算天算(三)
南阳伯夫人王宋氏看着款款屈膝向她福身请安的王娥,眼角浅露尾纹的眼睛闪过无数的阴狠,但也不过是王姮福身行礼的片刻而已。
这个被她送去慈安堂的庶出继女,回来了。
慈安堂是王家的家庙,王家中但凡有犯了错的女儿、妻妾,或是孀居的妇人等都会被送进这庙里来。
按理说以王娥在南阳府十数年的手段,还轮不到她被送去家庙的。
王宋氏却还是将她弄了进去,不为别的就为她自以为是地给王姮乱出主意,整治霍榷的后院,让女儿和姑爷的关系日渐水火不容。
又恰逢年后王娥生母李氏病故,王宋氏立时将李氏抬做姨娘,称是王家妾室之楷模,并令王娥到慈安堂去为李氏抄经。
一来,以示王家对李氏这些年来劳苦功高的赞誉,再者也算是让王娥了了对李氏的那点生育之恩。
规矩人家里,那有小姐会给姨娘抄经的,就是庶出的小姐也没有给姨娘抄经的,除非不当是小姐的。
王宋氏这招却很绝,不但将王娥困在了慈安堂,还无形中扇了王娥的耳光,将她的出身又压了几分。
其实王宋氏也没打算将王娥困一辈子,只待周家孝期一满便让她去完婚。
不想王娥不安分,竟然悄悄地将消息递给了南阳伯王諲,以佳节倍思亲的孤苦清凉,恳求王諲让她回家侍奉在膝下,待节后再回庵堂。
可这一旦出来了,那里还有再回去的道理。
所以王娥如今是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王宋氏面前的。
王宋氏到底是比王娥经历得多的,心中虽不痛快但也未现在脸上,只道:“既然如此,只要心中有佛,不论在那里抄经,佛祖都不会怪罪的。你便在你院中继续抄吧,有始有终才是道理。”
王娥面上一窒,但随后有人丫头进来通报道:“太太,七姑奶奶让周明家的来给太太请安了。”
周明家的是王姮的陪房,这时候来请什么安?
王宋氏再看王娥那不小心泄露的得意,便全明白了。
正是王娥搞的鬼。
王娥一从慈安堂回来,便让人到镇远府去给王姮报信儿了。
王姮正愁着不知怎样对付霍榷的外室,便听说王娥回来了,可那时正值中秋,不便让王娥过来,只得按捺下来等节庆过了。
待过了十六,王姮这才遣人来让王娥过去。
王娥却推说,要抄经书后日方能过府。
其实她这般推迟,那是当初推算过的了,后日霍榷休沐,在府上的机会极大。
她可不想再像上次那般,扑了个空。
王娥在慈安堂的数月消息不畅,她本就做好了打算的,要在侯府里待上一日,不怕遇不上霍榷。
有了这般想法,王娥愈发锦衣盛装,好让霍榷一见便惊为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