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感觉到袁瑶突然的全身僵直,通透明净的眼眸倏然抬起望着霍榷,其中满是惊诧与委屈。
可为情所困的霍榷却将袁瑶的这般反应,读作是心虚了。
霍榷愤愤地将丝帕掷于地上,向袁瑶咆哮道:“那你又打算置我于何地?”
袁瑶咬着嘴唇倔强一言不发,默默地承受他的怒气。
隐约中,袁瑶能感觉到被霍榷的话伤了心,只是她不想承认。
霍榷此时多希望她能说话,哪怕是无关重要的话语,亦是能安抚他的狂躁与不安,可她却一言不发。
他怕他会说出更伤人的话来,让他们再无可挽回,于是他站起身来便往外冲,那帘玉珠被他一气地甩开,玉珠相碰发出如同低泣般滴滴沥沥的声音,却忽然止住了他的脚步。
他知道袁瑶在哭,可他不敢回头,在见挂墙上的琴时,他蓦然改变了方向直奔东次间而去。
“今夕何夕兮?”霍榷低沉的声音哼唱了起来,琴弦在他的指下发出同样他声音般,浑厚情深的绵远悠扬来,“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知得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一阕《越人歌》,霍榷如同在袁瑶耳边呓语般,歌声婉转缠绵,将心中悄悄的爱恋告诉恋人。
一曲罢了,霍榷又回到袁瑶身边,见她早已泪如断线之珠,执起衣袖为她拭去泪水,轻声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可知?”
闻言,袁瑶的泪珠愈发簌簌滚落,霍榷顿时慌了心神,只想止住她的泪水,不由倾身向她,想用唇吮去她脸上的湿润。
可他也害怕她的拒绝,只得一点一点慢慢地靠近他们之间的距离,试探着。
袁瑶没有躲,只望着他,就在他的唇快落到她眼睛时,她柔柔地闭上了眼。
当亲吻落下,他感觉到的是她眼帘怯怯地颤动,她感觉到的是他温暖柔软的呵护。
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未有过这般的接近。
吻缓而轻地在袁瑶脸上移动,眼睫、眼下、脸庞、鼻尖、嘴角……
袁瑶能感觉到他的吐息在急促,最后吹拂在她的唇瓣上,有些窃喜,有些害怕,更多的是期待……
可久久等不到他真实的柔软印上唇来,袁瑶缓缓睁开眼来,对上他只咫尺之遥的眼眸。
两人对看了许久,袁瑶知道霍榷在等她的回答,方要张口却被他两指点上了嘴唇。
“莫要急着回我,你仔细想清楚了,”说着霍榷站了起来,“明日我再来,那时你再回我。不论你做何选择,我都听你的。”
袁瑶抬手抚过嘴唇,未点头也未摇头,只目送着他离去。
霍榷是一路冲出的小门楼,因他怕自己会后悔。
他又如何不知这是实力悬殊的博弈,不过是两月的光景,那里能与十多年青梅竹马情可比。
换做是他,他也不作他想,自然是选十多年的青梅竹马。
明知答案,可他还是想知道袁瑶在说出最后的选择时,是否会迟疑,会觉得愧对了他。
哪怕只会有一分,也代表着她心中有他霍榷,那他便要全力以赴追逐她的心。
然等待却是那般的漫长,是那样的煎熬。
让霍榷坐立不安,神情恍惚,心不在焉。
“……阿榷,阿榷?”
老半天霍榷才反应过来,这是霍夫人在唤他,“太……娘,有何吩咐?”
霍夫人也算是看出来了,不过只叹了一气,又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你把你媳妇送到庄子上安养,你媳妇给她娘家传信儿去了,南阳伯夫人说明日过来问个说法,你看该怎么说?”
霍榷烦躁地端起手边的茶盅灌了一口,道:“就送去清静养胎而已,要是南阳府不放心,只管找人到庄子去陪着,看着,不拦。”
次日一大早,南阳伯夫人果然来了。
霍老太君推说精神不济便没见,但霍夫人却是推辞不掉的,只得招待了。
两位夫人都是有道行的人,自然不会一上来便脸红脖粗的,先客套了一番家常的闲篇,王宋氏这才将话引到女儿上头来。
霍夫人虽不喜这儿媳妇,儿子给的话也生硬,可到她这自然是不够直说了的,还得十分之委婉。
霍夫人笑道:“姮丫头如今已是六个多月的身子了,眼看着是越发的笨重了,这始终是阿榷头一个孩子,不说老太君和我,就是侯爷也不时会问上一两句的。全府上下没有那个不是慎之又慎,唯恐不够小心的,可不想姮丫头倒是大胆,挺个身子还往外跑,这要是有什么闪失如何得了。”
王宋氏一听,知道霍夫人这是在怪罪自己女儿不安分。的确是王姮生了事的,让王宋氏没话可说。
霍夫人端庄雍容,面上总携浅笑淡淡,常让人以为是面慈心软的,“所以阿榷便让她到庄子上去养着,一来那里着实是清静的,二来也让姮丫头实实在在地安下心来养胎。那庄子离京城不远,不过半日的功夫,来往一趟也不费什么事儿。”
说着,霍夫人又体贴道:“虽说侯府里的人是跟去了不少,可知女莫若母,终归不如亲家夫人给的人服侍得周全些,亲家夫人要是不放心可再送一二得用的家人过去,姮丫头没有不高兴的。”
反正霍夫人一口咬定,就是送你女儿去养胎的,要是不放心,一不拦你去看,二可派你们觉得信得过的人过去照看。
话说到这份上,王宋氏是没理可挑的,再者侯府亦未限制王姮其他的,不然王姮也不能够这般轻巧便将消息递回南阳府了。
王宋氏只得附和道:“夫人安排的自然是妥当的,我自然是没有不放心的。这丫头,唉,眼看是要做娘的人,是该收收她的性子了。”完了又改了说闲篇,不多时就辞了回府去了。
正文64第十二回人算天算(七)
南阳伯夫人王宋氏面上是这般说,可心里到底还是放心不下的。
只王姮如今已是镇远府的媳妇,且侯府并无亏待王姮之处,南阳府多加干涉无疑是在打镇远府的脸面,所以作为南阳府主母的王宋氏是不能够亲自出面去看王姮的。
但只是让下头的婆子仆妇过去,又显得南阳府轻慢了这女儿去。
高门大户里最是见风使舵,迎高踩低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