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乐接过:“知道你会买,所以早几分钟过来吃的。”他看只有郁玲一个人,“郁明他们呢?”
“还在楼上。”郁玲看时间,离七点还有几分钟。此时太阳还在楼的后头,空气也不闷热,两个人在车外站着,边聊天边把早餐吃了。
钟乐问郁明和小倩工作找得怎样?
“还能怎样?”郁玲摇头,“我之前让郁明在我们公司干快递,他不干,嫌是个体力活。”
钟乐说:“体力活怎么啦,勤快点挣得比坐写字楼里的白领也不差的,还锻炼身体,免了给健身房的钱。”他又问小倩呢?她应该比郁明好找事做。
郁玲问:“好找哪些事?”
“不是说要上写字楼那种吗?她长相不错,也挺能说道的,去公司里做前台,”郁玲朝他翻了个白眼,意思是人根本不屑,钟乐“哦”一声,转了话:“那就做文员、行政,或者去贸易公司做业务员。这些学历要求都不高。”
“这些,底薪都低。她说,不过三千块,三千块在深圳能做什么?”
钟乐叹气。“那这两人还要在你这里住多久?”
郁玲苦笑,心里说,自有忍不下去的时候。这一聊,时间过得就快,再看手机时,七点已经过了十分钟了,大堂玻璃门内依然没有什么动静。聊到这两人找工作的事,本已让她烦心,出门时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拖时间,还是要迟到。她立马就火冒三丈,打电话给郁明:“你们下来了吗?还要多久!”
“再等几分钟,小倩在抹防晒霜。”
郁玲心里骂了声“靠”:“等会车上也能抹,到了度假屋也能抹啊。”
郁明也急急的催小倩:“不是,背上腿上都要抹,到车上根本抹不开啊。快了,穿鞋了,我们就下来。”
郁玲挂了电话,嘴里念了句:“烦死他们了。”钟乐被这幅气冲冲的模样吓到,靠车门上问了句:“你,很讨厌迟到啊。”
郁玲未加思索:“当然了,一个准时的人,永远都要等别人的人,怎么会喜欢迟到的人。”
钟乐“啊”了声:“那第一次,和苏慧一起吃饭,我们迟到好久,有一个小时吧,你不得气炸了。”他又补充,“怪不得,我也觉得你那天心情不好,说话口气很冲。”
郁玲本想脱口而出“谁说话冲?苏慧那样肆无忌惮嘲笑人的才是”,话到嘴边,硬生生闭住。钟乐看她神色不对,说:“看来我欠你一个大大的对不起。”
郁玲说:“我分得清楚,迟到是谁的问题,那次跟你没什么关系。”她又问,“是不是你们男人,觉得女人梳妆打扮迟到一会,不是什么大事?”
钟乐“嗯”了一声,“不太会抠这种小事。”
说话间,太阳已越过小区围墙,从稀薄的棕榈树叶间照过来,世界一下子就热了,两人只好往大堂的屋檐下退,正巧看见郁明手拉着小倩,急冲冲的从电梯间奔出来。他穿着人字拖,背个旅行包,身上再挂了个粉蓝色的小女包,一只手拉着小倩,另一只手拎好几个袋子,还未出行就是一副刚从拥挤海滩挤出来的模样。而身后的小倩已换上了拖地沙滩长裙,戴上了墨镜和太阳帽,估计去的是高档收费的私人海滩。
这画面不和谐又很熟悉,钟乐咽了下口水,回头看了看,还好,他身边只有一个跟他打扮莫名一致的郁玲,穿白色t恤和花色短裤,头戴运动帽,脚踩沙滩凉鞋。他顿时有如释重负之感,长久的双人生活之后,他觉得恢复单身也是一种庆幸,还可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对恋爱对人多一份认识。他摇了摇头,继续刚才有关迟到的话题,“不过,这也真不是什么好习惯。”
两小时车程后,到达郁玲订下的酒店。酒店设施老旧,但是拥有一处不对外开放的沙滩,自然价格也不菲。较场尾或东西涌那边有便宜些的度假屋,但是海水脏人又多,实在是不入她的眼界。郁玲先到大堂去办入住手续,前台需要登记所有房客的身份证,钟乐和郁明便也到了前台。等候时,郁明问她:“姐,订了几间房?”
“四个人,两男两女,当然是两间房!”
郁明瘪了瘪嘴:“姐,我要跟小倩一间房。”
郁玲狠狠掐他胳膊:“一晚上一千多,我订三间房,我傻啊,要住自己订去。”
郁明摸摸鼻子:“这么凶干嘛,都出来玩了,还不玩得尽兴点。”小倩在大堂外招呼他,他便过去了,小倩想和这木屋子来张合影。
郁玲看身边站着的钟乐,问他:“是不是觉得我很凶?”
钟乐不解:“还好啊。是说对郁明?吃你的用你的,还不想着帮你省钱。”他笑笑,“就算是亲弟弟,也不能惯了,对吧。”
郁玲点点头。前台把证件和房卡都给他们,郁玲把房卡做了分配,说:“先去放行李吧。”
钟乐“哎”了声,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郁玲,信封是晨星定制的白色信封,郁玲很熟悉,她很诧异:“你要干嘛?”
“出来玩,要分摊费用啊。”钟乐摸摸头,“我不知道多少合适,里头是2500。不够的话你再告诉我。”
郁玲没接:“郁明没跟你讲吗?他是要谢谢你之前帮着和那个阿松谈判,少赔了许多钱。”
钟乐笑笑:“我傻啊,还是我没眼睛,郁明哪有钱付账。”
“那我也不缺这个钱。你不还在还信用卡买家具吗?”
“差不多了,你接着。”钟乐说,“这一个多月我才知道,钱到用时永远都是少的。我就置办了这么点东西,就把自己给掏空了。”他转头,“再看看你这几年独自一个人,不声不响,什么都齐了,太了不起。”他略带心酸的笑笑,后头的话不再讲了。以前他是欣赏,郁玲真能干,现在自己失恋了,遭受了打击梗着几分心气,独自搬着家具上楼,吃这份从没吃过的苦。也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揣摩出郁玲的一点点心境,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强大。那份欣赏就这样渐渐褪色,涌上心头的是苦涩、怜悯和懂得。
郁玲接过:“你只有一个人,我只能收你四分之一费用。”
钟乐看着她笑:“好,都随你,多退少补。”
行李送到房间,郁明和小倩就下了沙滩。郁玲把带来的西瓜给切了,放冰箱冰起来。等在沙滩上玩热了,回来就能吃到冰爽西瓜。郁明不乐意提西瓜,说在酒店这边买就得了。这还真不一定买得到,或买得实惠。
东西都收拾好后,郁玲走到阳台。这木屋群盖在有乱石的东北角,远远的能斜望到沙滩。此时沙滩上已经有阳光了,阳台还是阴的。钟乐敲门过来,问郁玲下不下去玩。郁玲招呼他过去看:“遮阳伞都立起来了,我不下去了,就在这里看看海,你要下去吗?”
钟乐说无所谓。阳台上恰好有两把破旧的塑料椅子,两人拿湿毛巾擦了两遍,放正,并排坐着。海风吹了又来,郁玲的短发乱了,她进屋找了个发箍戴上,再坐回去,还是没有想到话说。好像话失去了它该有的作用,她觉得她问什么,钟乐会知道,钟乐答什么,她也猜得出来。她只好说我们吃西瓜吧,又进屋来拿西瓜。
只有借着吃西瓜的空隙,话才能不经意的问出来:“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过去?”
“就月底。找的下家九月份过来,我要早两天搬走,给她打扫一下。”
“搬家时告诉我一声,我去帮忙。”
“不用吧,东西不多,可以找搬家公司。”
“你得有个人看着家,另一个人随车走,怕他们有手脚。”
钟乐“哦”了一声,双手撑在后脑,看着海岸,突然说:“苏慧今天回成都。”
自从他们分手后,钟乐再也没和郁玲聊过苏慧。郁玲没接话,她知道钟乐话还没有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