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只是桂花晓得,少爷是夫人的心尖肉,天大的事,也大不过少爷去,遂跪在美人榻跟前,低声轻唤:“夫人……”

杨涂氏正在做梦。

梦里杨老爷金科及第,中了状元,头戴乌纱帽,身着状元袍,襟披大红绸,昂首挺胸,前呼后拥地骑马游街,好不威风。涂氏心中欢喜不已,总算自己伺候公婆,照顾小姑,让丈夫安心寒窗苦读,如今丈夫高中,一家人也算苦尽甘来。她喜不自禁地想从人群里站出来,走到杨老爷马前去。却被一个衙役一把拦住。

“大胆民妇!往哪里去?!”

涂氏理直气壮地道一直跨马游街的杨老爷:“那是我夫君!我自是要到我夫君跟前去!”

衙役上下打量她两眼,嗤笑:“也不照照镜子,掂掂自己的斤两!告诉你!那边两位,才是状元公的夫人!”

说罢以腰刀柄一指。

涂氏循着他所指望去,只见两个穿绫著缎、满头珠翠的妖娆女子,依偎在杨老爷身旁,得意地向她望来。

涂氏定睛一看,这两个妖精,可不正是家里的两个妾室么?!她辛辛苦苦地伺候了一家老小,等老爷出息了,却叫这些个狐媚子占去了本属于她的风光!这叫涂氏如何受得了?正恨不得扒她们的皮,喝她们的血,忽然听到耳边有人低唤:“夫人……”

涂氏猛地睁开眼来,望向跪在美人榻跟前的人。

只见相貌平平的大丫鬟桂花老老实实地跪着,见她醒了,便微微垂首,“夫人,刚才少爷屋里的陈婆子来禀,说少爷已经回来了。”

涂氏听了,下意识看了一眼屋里的西洋钟,随后蹙眉起身。

桂花伸手扶了涂氏起来,伺候涂氏将头发重新梳了,抹了把脸,这才随着她一道往少爷屋里去。

涂氏到了儿子屋里,只见丫鬟婆子并奶娘都候在檐下,便一正脸色,“都在这里做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丫鬟婆子顿时作鸟兽散。

又一指奶娘曲氏:“你说,这是怎么了?”

奶娘缩

起肩膀,“少爷一回来,就把婢子们都赶出来……”少爷日益大了,同她这个从小把他奶到大的奶娘,关系便日渐淡了。

涂氏冷哼一声,往儿子屋里行去。

桂花赶忙上前替夫人挑起纱帘,待夫人进了屋,这才跟进去。

宝哥蒙着头脸,正一个人生闷气,听见响动,知是母亲来了,也不愿意将单被取下来。

涂氏坐在儿子床边,柔声问:“我的儿,这是怎么了?”

宝哥儿一动不动。

涂氏拽住了单被,轻轻拉扯,“告诉娘,是谁惹你生气了?娘替你好好教训教训他。”

宝哥想起亦珍的笑脸来,哪里舍得让人教训她?只瓮声瓮气道:“娘,我心里不舒服……”

“如何不舒服了?”涂氏朝两个妾室住的院子方向剜了一眼,别是那两个贱人趁她不备,在宝哥儿跟前说了什么诛心的话罢?

宝哥儿翻了个身,背朝着母亲。

“为何学院里的同窗也好,家里的妹妹也好,都不爱同我玩?”其实他最想问的是:为何珍姐儿不爱搭理我了?

只是他晓得,倘使他真这样问了,恐怕母亲会得迁怒珍姐儿。

涂氏隔着单被,摸一摸宝哥儿的头顶。“他们都玩什么不带着你了?”

“……蹴鞠、投壶……”宝哥声音闷闷,“我都玩得极好的。”

涂氏一笑:“那是他们妒忌你玩得好罢了。”

“可是……五月十五的月望诗会,他们都相互约了一道去,却没人邀我一同去。”正如同珍姐儿不理他一样。

涂氏听到这里,放下心来,只要不是那两个狐狸精调拨宝哥儿就好。

“娘的宝哥儿最是厉害不过,他们怕你诗做得好,抢了他们的风头,这才有意这样做呢。到时候你在诗会上一鸣惊人,获得先生的赏识,还怕没人来和你一块做耍么?”

宝哥儿听了,一把扯下蒙在头上的单被,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涂氏:“母亲说的,可是真的?!”

“娘亲还会骗你不成?”涂氏笑着哄了宝哥,“来,起来洗把脸,到娘屋里去喝冰镇雪耳羹。”

宝哥暗忖:倘使他真能在月望诗会上一鸣惊人,是否珍姐儿会对他刮目相看?

这样一想,宝哥忽然觉得通身都充满了希望,一张满月脸顿时露出了笑容。

等桂花唤了丫鬟进来伺候宝哥儿洗脸,涂氏脸色一沉,悄悄吩咐桂花:“晚一点你吩咐婆子,把桂祥叫进来,我有话问他。”

涂氏不会当面揭穿儿子,可是他的说辞,她是半点也不相信的。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更新神秘失踪。。。。今天的更新奉上~大家昨天有木有吃汤团呢?

☆、10

第九章一场热闹(1)

进了五月里,松江府的天气便已热得让人颇有些吃不消了。尤其夜间,卧在床榻之上,便是所有支窗都支得老高,也不见有多少凉风穿堂入室。

松江府知府季怀礼季大人躺在府衙三堂官邸之中,双手枕在脑后,望着窗外如水的月色,怎样也无法安然入睡。

季大人是先帝宪宗成化十年进士出身,授正七品浙江遂昌知县。在遂昌任上,娶了时任上峰衢州知府叶大人的嫡次女叶氏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