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珍便微笑起来,刚要说话,忽而从天而将一颗熟透了的枇杷,穿过郁郁葱葱的藤萝枝叶,“咚”一声落进她喝杞菊红枣茶的细白瓷杯子里,溅出一片水花来。
招娣被唬得跳起来,站到亦珍身后,伸出双手,护住了她。
亦珍也被吓了一跳,随后自藤萝花架下头望上去,只看见胖胖的杨登科攀在墙头,手里正拿着几个枇杷,正打算再望下头扔。
见亦珍望向他,宝哥儿圆圆胖胖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意来:“珍姐儿……”
亦珍却不想与宝哥儿多言,遂轻轻对护着她的招娣道:“收拾收拾,我们进屋去。”
“诶!”招娣听话地收拾了茶壶茶盅,打算端了托盘进屋去。
宝哥儿见此架势,心中一急,脱口道:“珍姐儿,月望诗会我得了十佳呢。”
亦珍闻言,忍不住抬头,又望了宝哥儿一眼,这小胖子对她说这个做什么?想一想,还是说了声“恭喜”。
宝哥儿大喜过望。
果然珍姐儿是喜欢有学问的人啊!
宝哥儿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一双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线。也多亏得他最近这几天下了学就回得家里,将丫鬟小厮都支使出去,只说自己要认真用功,然后从书房的后窗溜出来,攀到自家院子里的梧桐树上头,只为了能远远见珍姐儿一面。总算今儿让他碰见了。
宝哥儿从怀里摸出一个牛皮纸包来,“珍姐儿,这是上次督学大人奖我的澄心堂蜡生金花罗文宣,送给你……”
说着将牛皮纸包往亦珍院子里抛了过来。
他以前偷偷攀在院墙上,曾经看见珍姐儿拿着小树棍,在藤萝花架下的泥地上写写划划,知道珍姐儿是会写字的。想来一定是她家舍不得给她买纸,所以只好在泥地上写字。他得了这一叠上好的澄心堂宣纸,心里就一直想着,要送给珍姐儿,让她能随心所欲地写字画画儿。
亦珍哪晓得宝哥儿的念头,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牛皮纸包从宝哥儿手里抛向藤萝花架,砸得花叶纷飞,随后“嘭”的一声,落在了花架下头的条椅上。
宝哥儿一吐舌头,缩了缩脖子,“我得回去温书去了,免得我娘在书房找不着我,拿小竺出气。你等我,我一定考取功名,然后教我娘到你家提亲!”
说着话人已经从树上爬了下去,身手前所未有的敏捷。
亦珍目瞪口呆。
功名?提亲?
考谁的功名?提谁的亲?
亦珍望向招娣,招娣愣愣地看向亦珍。
好一会儿,亦珍才头疼地捡起条椅上的牛皮纸包。
纸包包得齐齐整整的,拿细纸绳捆着。亦珍有心扔回隔壁院子去,又怕恰巧让多事的人拣了去,到时候真是有理说不清,有嘴也难辩。
“此事万不可让夫人知道!”亦珍再三叮嘱招娣。
招娣抿紧了嘴唇,做个“打死我也不说”的表情。
亦珍在心里说,下次见了宝哥儿,要不假辞色,设法将这一包宣纸还与他,然后扭头就走。
殊不知宝哥儿心里却已是认准了她。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们~节日快乐!今天节日福利,小宇宙大爆发~4300+哦~祝每个妹纸都嗨森~mua~~~~~
☆、21
第二十章一种心思(1)
亦珍埋头在家,认真学习如何做千层酥饼,一连数日都未曾出过二门一步。这日下晌,亦珍才做出一盘得到母亲曹氏的点头认可的千层酥。
“色香味形意俱有了。”曹氏向亦珍招手,“来,娘有话同你说。”
亦珍摘下染满油烟味儿的围裙头巾,放在一旁,走到母亲跟前。
“这千层酥与松糕,你已经都学会了,这便够了。家里的茶摊不过是一爿小生意,有一两样别致的点心,能教人觉得新鲜即可。切勿太过招摇,教有心人记恨咱们……”
亦珍点点头,“娘,女儿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曹氏微笑着点了点头。果然老祖宗说得对,养在内宅的女儿家,也是该多看些书,多通晓些前人的智慧才是。无才便是德不过是那起子小家败气胸襟全无的无能之辈自己骗自己,也骗得世间女子只能对他们低三下四的说辞罢了。
“你若有心想学,娘以后慢慢地教你。只是不必如此辛苦,日日把全副心思都扑在这上头……”
这时候守在二门上的粗使丫鬟进来,对汤妈妈道:“妈妈,隔壁顾小姐身边的软罗来了,求见小姐。”
“快快请进来。”汤妈妈着粗使丫鬟请软罗到偏厅小坐,随后进了厨房,笑着对曹氏与亦珍道,“夫人,小姐,顾娘子家的英姐遣了丫鬟过来,求见小姐。”
曹氏一笑,对亦珍道:“去罢,先去换身衣服。”
亦珍垂睫看一眼自己身上的素色旧衣,吐吐舌头,忙微微拎起一点裙角,翩跹而去。
曹氏见了,微微摇了摇头,向汤妈妈伸出手,“说是大了,还是一派孩子气。”
汤妈妈搀住她的手,将她自竹躺椅里扶起来,一边陪着她回房,一边劝慰:“小姐正是青春年华,岂不正该如此?要是小小年纪便老气沉沉,夫人您恐怕反倒要担心了。”
曹氏闻言,微笑。
她如何不知道,以珍姐儿的年纪,正该是活泼爽快的性子?她只怕自己时日无多,来不及言传身教女儿如何孝敬翁姑,相夫教子。将来珍姐儿嫁做人妇,她怕女儿会在上头吃苦。
汤妈妈自是知道夫人心中所忧,只能尽力岔开话头,“奴婢听兜卖渔获的王船娘说,新任闽浙总兵鲁大人的家眷,如今暂住在方员外家中。原本是要随鲁大人一起到任上去的。只是听说闽浙沿海一带,倭寇猖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