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未曾历过这等场景,眼见着双方交锋,鲜血飞溅,唯恐伤了女儿。
紧紧将女儿护在怀里,她急声道:“如今可怎生是好!若舍了我的命也护不住我的淘淘,又哪里再去寻一个沈安来!”
周遭混乱,她的声音淹没在锋镝交击中。
沈惟钦看准时机,飞马而至。隔着几名舍身抵挡的护卫,他居高临下看向斜前方披着樱色披风的少女,不多时,再度移开视线。
少女紧了紧披风,抬头道:“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不知楚世孙为何要迫我们至此?我犹记得世孙先前在京时,还与我说,两度牵累陆家,心下愧怍,往后凡遇难事,尽可找世孙援手。如今不援手也便罢了,为何还咄咄相逼?”
沈惟钦淡声道:“此一时彼一时,表妹见谅。”言罢,命兵士们加紧攻势,自己纵马突入。
他回封地后就被楚王严训骑射,此刻控马娴熟,左突右转,朝陆听溪母女逼近。两厢将近时,他冲陆听溪探手。
他今日穿的是便于御马的曳撒,右衽交领,窄袖束腰,这个举动令他身子前倾,颈间有什么东西垂下。恰逢斜刺里一枚飞镖呼啸而来,他侧身躲避。
一息之间,那物上头系的红绳断裂,从颈项上掉下,落在地上。
陆听溪顺着躲避的动作捡起一看,发现竟是一枚护身符。只是这护身符方才许是被飞镖擦碰,已经散开,露出内里一张写了沈惟钦名讳的字条。
一片浴血厮杀中,陆听溪盯着那上头的字迹看。
“还我。”沈惟钦摊手伸来。
他话未落音,就听得身后一阵浩荡人马喧嚣声飞快逼近。回头一望,隐隐瞧见谢思言一骑当先。
沈惟钦冷冷朝一个兵士使了个眼色。
那兵士冲上来拉叶氏。叶氏见状,紧紧拽住女儿的手,又以身相护,手心里全是汗。那兵士哪里管得叶氏的死活,挥刀攻来,却听陆听溪高呼:“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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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在小溪以外的人面前就不是什么好人,他生于市井,可以为了生存不择手段,对别人对自己都下得去手,实际上跟蟹蟹是一样的,都是挡我者死的性子。不过他在小溪面前是个真善美的高大全2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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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陆听溪声高势强, 一时倒将那兵士镇住。
沈惟钦并不想跟陆听溪多做交谈, 他甚至自打来此, 就不想将目光投在陆听溪身上。他但凡对上陆听溪的视线,就觉浑身不自在, 心里也有一种怪异的发虚感。
他本意原就不是伤害陆听溪, 也不想伤了叶氏闹出人命, 当即命那兵士后退, 又朝陆听溪伸手:“表妹将护身符还我。”
陆听溪却并未依言照做, 只是上下打量他,少顷,道:“敢问世孙, 这护身符这里面的字条是出自谁手?”
“表妹何出此问?”
陆听溪只道:“烦请世孙先答我。”
“是一位大德写的, 这枚护身符也是他开了光给我的,”沈惟钦神色不动, “表妹如今可以答我了?”
陆听溪余光里瞥见谢思言已将至近前,沉默少刻, 道:“没什么,就是觉着这字体很特别。而且往护身符里放这个也罕有。”
护身符里一般放的是符咒,这枚护身符里非但有符咒, 还有主人名讳。将人名讳也连带纳入其中倒是少见得很。
她又瞥了眼那字条, 这才放入护身符里, 抛给沈惟钦。
她给沈惟钦掷物的举动正巧落在顷刻而至的谢思言眼里。谢思言勒马望来,神色愈冷。他马前围了一众兵士,他暂且无法靠近, 只能隔了数道人墙,遥遥询问陆听溪和叶氏是否安好。等确认两人并未伤着时,他才转首看向沈惟钦。
“世孙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谢思言笑得意味深长,“我先前竟未瞧出世孙还能对一对弱质母女咄咄相逼。”
沈惟钦岂会听不出他话里的讥嘲之意,淡淡道:“世子何必这般。若是易位而处,世子未见得就不会与我一般。说到底,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
照眼下的情势来看,宗室与官僚,注定对立。他与眼前这些人的立场,注定不同。
他说的也是实话。楚王虽则是让他将人带去,但陆家怎可能放陆听溪跟他走。纵然陆家那边点头,谢思言也不会点头。只要有谢思言拦着,他就很难成事。那倒不如不费那个事,直接将人劫走。
他来之前本已将一切都想好了,打算硬起心肠快刀斩乱麻,如此一来,他往后行事就能果决许多,也不会束手束脚的。可陆听溪方才的举动,又令他心里乱起来。
他并不相信陆听溪的话。小姑娘适才的反应根本不似她所谓不过觉着字体特殊。但为了不节外生枝,他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不好直言承认那字是他写的。
可这不表明他不打算去找小姑娘追根究底。
无论如何,先将人抢来再说。
沈惟钦目光一沉,倏地振臂,命手下兵士去拦阻谢思言,自己纵马疾冲,转去掳掠陆听溪。
谢思言一早就看出了他的筹算,命杨顺带领一众护卫阻住那群王府兵士,再趁空带走陆听溪,自己则扯辔调转马头,专去对付沈惟钦。
两人均是精擅骑射的,沈惟钦虽然习武时日不如谢思言久,但他身上带着楚王交与他的特制暗器,不时出其不意偷袭谢思言,一时倒也勉强能打个平手。
杨顺杀出重围,奔至陆听溪母女身畔,让她二人先随他走。陆听溪见谢思言与沈惟钦两人打得难分难解,知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当即点头,拉了母亲拔足疾奔。
杨顺乘着间隙回头望了眼,见谢思言和沈惟钦两人似杀红了眼,竟已从马上打到了马下,心下不禁喟叹,他就早觉得这俩人非打一架不可,眼下果不其然。
只是他有一事不明,沈惟钦难道当真打算放弃陆听溪?若非如此,让世子去向陆听溪提亲又是唱的哪一出?可若不打算放弃陆听溪的话,眼下又为何不管不顾地前来掳劫?
杨顺将陆听溪母女一路护送到了谢思言先前安排的那处田庄门口。他正招呼二人入内,却不防斜刺里又窜出一队人马。对方堵在大门外,陆听溪母女入内不得,而对方的人马又越涌越多,杨顺左支右绌,心里暗暗发急。
不消片时,他就被重重兵士围堵到犄角里。他心知这般僵持下去不是办法,让亲卫掩护着他,放了个旗花出去。世子在城外还布了一拨人策应,希望那拨人能及时赶来,不然若是丢了陆姑娘,他实是无法跟世子交代。
然而大抵事该如此,就在杨顺暗祷之际,叶氏被强行从陆听溪身边拉开,陆听溪被率了二百轻骑的厉枭劫走。
杨顺咬牙,又依着世子先前的交代,放出一枚亮红色的焰火,通知远处的世子陆姑娘已被劫走。
厉枭一路疾驰,到了一处山坳,将陆听溪安置在了一早搭设好的帐篷内,又调来兵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这才能稍稍舒口气。旋即回头往扣押陆听溪的帐篷望了眼,又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