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2)

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需道歉,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诺丁汉俯身将她拦腰抱起,转身迈步,“我们离开这儿。”

“可是,他,他……”莉亚回头去看那具尸体,或者说即将成为尸体的身躯,殷红染满了雪白的床单,她不敢去看约翰喉咙上的伤口,却也知道他绝不可能活下去。“他,他就这么死了,该怎么交代?”如果诺丁汉伯爵夫妇无故离开,不等于坐实了凶手的罪名?

“放心吧,今晚这座王宫里死的绝不只他一个。”诺丁汉没再多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抱着莉亚,在四人的护卫之下迅速撤往王宫东门,路上没遇到任何有效拦截,直到抵达东门诺丁汉才搞清楚原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诺丁郡的骑兵队伍已经跟不知哪儿来的一队侍卫战在一起,对方似乎想要抢夺东门的控制权,但却武力不敌,双方僵持不下。

诺丁汉看着门外情形,心下了然。“别跟他们纠缠,”他抱着莉亚快速踏上马车,吩咐手下道:“撤回伯爵府,把王宫让给他们。”

骑兵们照办,护卫着马车徐徐而行,对方竟然也不追赶,呼啦啦迅速把东门围堵起来,还往门里面一趟趟的运送东西。

莉亚此刻已缓过神儿,透过车窗向后看,不由惊讶道:“木柴?”

“没错,”诺丁汉冷嗤一声,“有人的心,可比咱们要狠。”

“他们,他们这是要……”

诺丁汉接口回答了她:“火烧王宫。”

“约翰原本打算在今晚宴会上击杀亚瑟,以及所有支持他的贵族们,”也包括诺丁汉,“但他却走漏了风声,让对方有备而来。先时我还不确定告密者的是谁,不过看现在这情形,”诺丁汉也回头望了望身后,运来越远的王宫大门。他说:“你有没有注意到,今晚上,基斯保恩公爵夫人也借故没有参加宴会?”

莉亚惊得几乎合不拢嘴,尤菲米亚,她……对于一贯如穿花蝴蝶般周旋于男人之间的基斯保恩公爵夫人来说,这么盛大的几乎全城贵族都参加了的酒宴,她不出席确实有些稀奇。但,但是,“亚瑟可是她的亲哥哥啊!”照乔治话里的意思,尤菲米亚竟然是要放火烧死约翰,也烧死她的亲哥亚瑟。

诺丁汉顿了顿,在考虑此刻告诉她实情是否合适,或许还是等回到伯爵府再说吧,他还有几样证据在那里。他只是向妻子阐述经过一部分推测而连接起来的事实:“约翰想要杀掉亚瑟跟其拥护者,这个消息被他的情妇尤菲米亚得知,后者故意泄露给了亚瑟,使亚瑟有备而来并且提前收买了一半的王宫守卫。两拨人马现在应该已经开战,八成是旗鼓相当难分难解,但不管最后胜出的是谁,都将成为对方的陪葬品。因为尤菲米亚已经拉拢了另外一拨人马,会在王宫点火并把守住四个出口,绝不会让里面任何一个活着出来。起码,宴会厅是别想有活人了。”

莉亚被她堂侄女跟堂兄的乱伦恶心了一下,接着却又注意到重点,“等亚瑟跟约翰一死,她就是毫无争议的王位继承人,而且还可以把两人的死亡推到双方身上,王储跟摄政王聚众械斗,打翻了油灯烧毁了整个宫殿。就是国王回来,也没法再追究什么,连尸体都烧在一起分不出谁是谁来。可是,她刚才为什么放我们离开?要是,要是把我也……”不管怎么说,莉亚也有很大的优势,尽管她排名靠后。

诺丁汉挑挑眉,对方那哪是放的?“她要分兵去把守四个门,东门的兵力根本阻拦不住我们。”换句话说,是我们暂时放过她才对。尤菲米亚很能拎得清重点,现在还不是跟自己正面冲突的时候。约翰死了,亚瑟此刻也是凶多吉少,让尤菲米亚去做这个恶好了,她机关算尽,最终也只能是为他人做嫁衣。毫无争议的王位继承人?呵,凭她也配?!

“明天,”诺丁汉抚摸他妻子的脸颊,拐过几条街道、已然看不见的王宫似乎已笼罩在大火之中,火光染红了西边的半片天空,透过车窗照在他妻子的长发上,红发更红。“明天,整个暴风城将陷入混乱。”王储死了,摄政王也没了,人们就会像无头苍蝇似的,谁出来说话就会听谁的,“而我们,坐拥五百骑兵,在伯爵府,将宣布一件王室秘辛。”一件涉及乱伦、私通跟谋杀的丑闻,一件足以改变继承顺序的丑闻。

莉亚没开口问那是什么,直觉早就告诉她,乔治跟母亲还有事情瞒着她。可既然他们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不问,既然明天就公开宣布了,那她也等得了。她回望她的丈夫,把脑袋枕在他的胸口,或许明天,这一切就能够结束了,从未征求过她意见的开始,也将在她所不能控制的结束中结束。而结束,往往意味着另外一段人生旅程的开始,一段仍然充满血腥、罪恶跟阴谋,但却依旧得坚定并且坦然走下去的路,统治之路。不过还好,有人陪着她,很多人都会,陪着她。

很多,也许,未必……

当骑兵队伍驶进伯爵府所在街道时,驻守在此的骑兵队长詹姆斯迎了上来,他姓格林,是诺丁汉封臣格林男爵的长弟。他有少许不安,但依旧坦白地说:“大人,在您跟夫人离开后不久,王宫里有位侍者来拜访伯爵夫人。”伯爵夫人,指的显然是称病未出的菲奥娜。

诺丁汉眯了眼睛,他在詹姆斯的外貌描述中,猜出了那个侍者是谁,那个菲奥娜曾联系到的、侍奉过杰弗里并能够指认那些男孩与已故公爵神似的老人,可这种时候,又巧合的是今晚,他从王宫里出来找他的岳母干什么?

詹姆斯的信息显然还没传达完,他面色为难的说:“夫人要求放行,在府邸里接见了他。不知道,他们见面后谈了什么,但过二十分钟后,二十分钟后……”

诺丁汉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詹姆斯接着道:“过二十分钟后,我们阻拦不住菲奥娜夫人,她跟着那侍者离开了。”

该死!如果不是怕引起妻子的紧张跟恐慌,他真想一拳打在车板上。“她一个人?”

“当然不,”伯爵交代要留神保护,他们怎么敢让其一人离开,“我们无法违抗夫人的意愿,只好由威尔领了一百骑兵跟随她。”尽管只有一百人,却差不多能以一敌十,况且守城侍卫都被两王抽调的差不多了,一百骑兵甚至能在街巷上横着走,只要不跟王宫起冲突。

“走了多久?”诺丁汉问,却挥手没让詹姆斯回答。从他们离开后到现在,早已不下四个小时。

“会有……”意外?莉亚把最后两个字儿咽了下去,紧张的盯着她的丈夫。

诺丁汉紧了紧怀抱,“别担心,可能只是有急事在外面耽搁了。”这话谁都听得出是安慰,偏偏在这个时候,偏偏在今天晚上,偏偏又是王宫里的人……就算不是什么阴谋不是什么诡计,但今晚在王宫附近碰到尤菲米亚的人,恐怕也不是件安全的事。

“再派一队侍卫,沿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踪。”一百多人,他不信能跟水珠似的在人间蒸发了,路上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留心王宫附近,有什么异动随时回来汇报。”

詹姆斯先应声接令,但却没有立即走开,他似乎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还有件事儿,我认为也需要向您汇报。”尽管听起来是小事一桩,可这种关键时刻什么小事都不能任意处之,况且那人还是两卫夫人极为看重的。“就是艾尔伯特,夫人的仆从兼药剂师,傍晚之前跟丹尼尔修士一起去药店采买,但,到现在还没回来。”

“修士回来了?”

“是的,”詹姆斯道:“据修士所说,在路上艾尔伯特收到一张羊皮纸条,然后就跟他暂别独自离开了。他说,那送信的看着像,看着像……骑士团的人。”

诺丁汉紧抿着嘴唇,如果这些还能说是什么巧合,那这世上早就没有阴谋的存在了。这种时刻,今晚,外面兵荒马乱之际……很显然,他们遭到了背叛、收买,还有欺骗甚至胁迫,对方摸清了他的底细,并抽走了他部分底牌。尽管离明早只剩几个小时,离他一直在筹谋的只有几步之遥,但……他低下头,望着他妻子绿色的双眸。莉亚静静地注视着他,只看着他,他是她的依靠,她无比的信任。他怎么忍心,让她一晚上,同时失去两位至亲之人?!

诺丁汉面无表情,冷静地下达命令:“集合队伍,我们立刻撤离王城。”

☆、第 64 章

诺丁汉拂开她妻子落在脸上的发丝,手背轻轻抚摸她的脸颊,然后把羊毛毯子揪起来,掖到她的颈下。“守着她,寸步不离,”他向一直静静站在床头的凯利吩咐,见后者无声的点头,方才站起身,悄无声息的走出房间去,轻轻带上木门。

等确定他离开后,莉亚睁开装睡的眼睛,抑制多时的泪水终于沿着脸侧流了下来。她把羊毛毯盖到脸上,肩头耸动,任由毯子被泪水浸润。菲奥娜死了,她的母亲,这世上最毫无保留全心全意的爱着她爱护她的人。直至听到死讯的那一刻,莉亚才意识到,这个命运硬塞给她的妈妈,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变得有多重要。

诺丁汉下令撤离王城,除了留下两队骑兵分头搜寻,也把曾经跟着他的五个杀手留了下来,若论伪装、潜伏、跟踪以及探听消息,这五人绝对比骑兵队伍有用得多。

虽说是撤退,但队伍的移动速度并不多快,要照顾他妻子的身体状况,而伯爵也断定在把约翰跟亚瑟留下的人马收服整编之前,尤菲米亚不会主动来啃他这块硬骨头,更不可能有多余的兵力追着他们不放。所以,在往东撤兵的路上,他们也陆陆续续听到了一些暴风城传来的消息。

摄政王跟莱顿公爵果然已被烧死在王宫之中,陪葬的还有近四百侍卫跟贵族,宴会厅中据说无一生还。出乎诺丁汉预料的,大主教却被留了下来,还有与他同在祈祷室的诸位贵妇们。但随即想想也便了然,尤菲米亚能干掉前后两位继承人,靠的是示弱,靠的是俩人对她从来就没重视,她的人马绝不会比约翰跟亚瑟多,不过是出奇制胜罢了,而眼下想要守住胜利的果实,她还需要获得更多支持,这些贵妇们如是,大主教更如是。

七天以后,诺丁郡的骑兵队伍抵达红堡,整顿、借宿,那五个杀手跟剩下的两队骑兵也追了上来,带着更详细的消息,带着重伤的威尔·高夫,还有关于一个人的死讯——伊登伯爵夫人。

菲奥娜具体是怎么过世的,在重伤昏迷的威尔清醒过来前,恐怕无从知晓。但有人在火烧王宫的当晚看到,伯爵夫人挣脱了一队侍卫的束缚,冲进了熊熊的火海。这五人赶到时,只来得及从即将点火的死尸堆中救回奄奄一息的威尔,一百人的骑兵队伍,全军覆没。

为了等威尔的伤势略微稳定,他们在城里多隐藏了一天多,也探听了更多的消息。大主教跟尤菲米亚火速勾结在一起——除了野种,他好像也没别的选择了,在他的帮助下,后者迅速接手了王城剩余的军事力量,主教大人还以辅政的身份宣布,尤菲米亚作为现存的王位第一顺位继承人,即日起代国王摄政。

“这没有什么,”诺丁汉听完后道:“我早就说过,真正实力雄厚的老牌贵族们,都是看筹码下赌注的,利益高他们才会赌得大。”这其实跟他自已一样,比起顺利登顶,开战虽然风险大,但他能够从中获得的好处更大。“这个女人真正能够召集起来的人马,也就只有约翰跟亚瑟留下的残兵败将,和一部分随风而动的小贵族。大贵族们还在观望,不到形势明朗的最后一刻,他们是不会轻易出手的。”而他们一旦出手,就将分得利益最大的那块蛋糕,这才是诺丁汉最为上心和反感的。但眼下,除了重新洗牌,他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另外,还有您交代的另一个任务,”汇报之人接着道,而伯爵却示意他暂停。他轻轻推开房门,确定他妻子仍躺在床上——熟睡或者默默流泪,然后再次关紧房门。诺丁汉不希望她一天当中要接受两次噩耗,另一个任务是关于艾尔伯特的。“继续,”他吩咐站在对面的人。

“那位药剂师,我们没搜寻到他的任何消息,街道、小巷、城内外,甚至敌人的队伍中,全没他的踪迹。”比较起来,这位老仆从貌似比夫人的母亲机警多了。“但我们打听到了另外一件事。”

“关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