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瓦利父子跟随诺森威尔伯爵的东征队伍,在海盗的帮助下重返奥丁后,立马表示了对诺丁汉伯爵夫人的支持,率军加入了诺丁郡的队伍。那时候,不知有多少老牌贵族在背后嘲笑两人,局势尚不明朗就急匆匆的选边站,实在是激进并且不明智的行为。
可结局却令这群大贵族们扼腕,即便是同样起兵拥护诺丁汉伯爵夫人的斯托克伯爵,仅仅是晚了一步,战后所得的封赏也没法跟瓦利父子相提并论。况且经由红堡一战,老瓦利还跟红堡伯爵结成了亲家,他的长子蓝道骑士娶了诺丁汉伯爵夫人的表姐,同样的,也等于跟国王成了亲戚。
不得不承认,老瓦利由男爵直升为伯爵并且获得东部那么大一块封地,跟他做了红堡的亲家多少有些关系。但这种裙带关系人们除了嫉妒眼红,却也无法反驳什么,谁叫你当初没那么好的眼光押对宝呢?
韦尔伯爵收回了停驻在蓝道骑士身上的目光,再次挺了挺背脊。是的,上次他站错了,但并不代表,同样的选择,他还会错第二次。
第三个进入大厅的贵族,令伯爵有些意外,竟然是他的老邻居,同样是莱顿封臣的达斯汀伯爵。
提到这位老朋友,韦尔伯爵就有些想笑。毫无疑问,达斯汀伯爵当初也是伪女王队伍中的一员,而且比自己还不幸的是,达斯汀伯爵在后来的战斗中并没有戴罪立功,因此花了比自己多两倍、想起来就叫他浑身肉疼的价钱,才将小命跟爵位保了下来。
跟韦尔伯爵的谨慎相比,达斯汀伯爵有些剑走偏锋,尽管国王的母亲才是他们的领主,但他们心里却很清楚在莱顿以及整个奥丁,真正说了算的是谁。所以,他千方百计的要讨摄政王的欢心。
达斯汀伯爵的法子,韦尔不是没有耳闻,更不是没想那么干过。但知道结果之后,他就立马催促管家将城堡里调教的那几个女奴处理干净,仿佛她们从来不存在于他的计划中一样。没错,达斯汀伯爵就是那个倒霉催的,给摄政王献了五个泰坦女奴的家伙。
尽管事后,摄政王没有刻意的训斥他,连伯爵夫人都没借故找他麻烦,但伯爵本人却仿佛落下了心病,整日提心吊胆,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
韦尔伯爵见他的老邻居同样这么早赶到议会大厅,颇有些意外,但想想对方现如今的处境,也就释然。他朝邻居招了招手,呼唤其到自己身旁坐下。待到近前,韦尔却惊讶的发觉,对方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愁苦跟烦闷,甚至看起来还有些容光焕发。
“最近怎么样,老朋友?”达斯汀伯爵拍着邻居的肩膀亲热地问。
“还不错,”韦尔回答:“就是骑士团的事情闹出来后,境外的商贸线路几乎乱了套,商队们已经不怎么上奥丁来了,收入上多少有些受影响。”
达斯汀听完瞪了他一眼,眼神急忙往四周一扫,好在侍者们这会儿都不在近前,瓦利父子坐得也远。“你怎么敢?!”他压低声音厉声道:“这里是高岩城,你怎么敢在这里议论伯爵夫人?”商贸是诺丁汉伯爵夫人发起的,她跟骑士团的关系人尽皆知,至于那个出入诺丁堡如进自己家门的金发骑士,私底下奥丁人都猜测他根本是威廉王子的私生子、伯爵夫人异母的兄弟,抱怨骑士团跟生意,可不就等于议论伯爵夫人?!达斯汀顿了顿,接着又小声嘀咕:“出了高岩城也不许,对,出了高岩城也不许,心里连想都不该想。”
韦尔伯爵说完后也有些后悔,听对方提醒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他的邻居:“你呢,老朋友,你最近怎么样?”
达斯汀听了这话便停止嘟囔,反而眉开眼笑了起来。“还不错,”他语气轻松,甚至称得上是欢快地说:“还不错!”
他这副态度,韦尔伯爵心里又纳闷了,难道说对方最近立了什么大功,让摄政王狠狠的褒赏了他?可是,没听说啊。他仔仔细细的将达斯汀伯爵上下打量一番,从头到脚,然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你,这,这个,你这是……”
达斯汀伯爵朝他会心一笑,带着点儿神秘感的凑过头来低声道:“你还没听说么?”他来回抚摸着自己的胸前,“奥丁的风向啊,又要变啦。”
韦尔伯爵睁大眼睛,也紧紧盯着对方的胸前,那里挂着一个饰物,一个,几乎在奥丁的公众视线中消失了几百年的饰物。在亚美教的眼皮底下带旧神的饰物,难道,风向真的要变?!
☆、第 115 章
对教宗的审判出乎预料的顺利,只用了半天便有了结果。当然,这也是因为参与者仅限奥丁人的缘故。就像韦尔伯爵认为的那样,在这片土地上,诺丁汉伯爵确实可以做到只手遮天。
世俗审判说是公开的,但也仅仅是指公开结果,真正有表决权的,依旧是大贵族们。而中小贵族以及经过筛选确定的商人和普通市民,可作为旁听者出席。
在审判的最初,诺丁汉先安排人将教宗的最后一份敕令当众宣读。经过他的授意,这份敕令已被反复润色,其本意虽与原文虽无甚差别,但语气跟态度却生硬无礼的多,似乎教宗此番作态,不仅仅是给诺丁汉家族的下马威,连整个奥丁都被他迁怒在内。
听到这份敕令,商人们跟普通市民先坐不住了。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如今地位的稍稍提高和比之原先更为富足的生活,皆有赖于诺丁汉家族,确切的说是诺丁汉伯爵夫人。那个坐在高椅上带着高帽子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烦人老头儿,先是下令逮捕骑士团扰乱他们现有的生活并切断一多半经济来源,接着派特使斥责他们美貌善良的领主夫人,现在更好,连国王一家都被他们开除教籍了。他是想搞什么?我们奥丁人英勇善战纵横亚美大陆这么多年,真当我们是软柿子是好欺负的吗?!
想当初亚美教甫一登上这片大陆,最先忽悠住的就是这些社会的底层人士,因为他们生活艰苦,因为他们想要获得改变。但当初的传教者一定没想到几百年后,最容易被其他人忽悠倒戈的也是这些社会的底层人士,教宗侵犯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就连教宗也要推翻。而且诺丁汉提倡对教会收税,国库丰盈,领主们手里也多了余钱。此消彼长,压在农民和商人头顶的税收也就松宽了些许。教士们手指头稍稍一松,都能够一镇人一年的口粮了。照这样下去,不出半年,摄政王恐怕又要下达减税的旨意,反正他从来不缺钱。全国人差不多都等着这一天呢,谁会盼着那讨厌的老头把诺丁汉家族赶下台,教会再次享受免税待遇,而他们的生活再次贫困艰难起来?!傻蛋吗?!
至于中小贵族,也好说。他们是投机者,所关心的不过是谁掌权能够让自己最终得利的问题,没几个真的惦记着他们所谓的宗教信仰。这玩意儿既然能在几百年前被亚美教取代,自然也能在几百年后面临重新洗牌,哦不,他们管这叫破乱反正。
而利益,从来都不是教会给他们的。正相反,一旦教宗的权利在这片土地上达到顶点,恐怕就不止免税那么简单,还要趁机侵占大片土地归为教会所有。尽管这些地八成是从自由民手中抢来的,贵族们并不肉疼,但地到了教会手中不用交税,等于变相减少了自己的收入。
这还算好的,若没了地的自由民不甘沦为农奴,一时意气入森林做了盗贼,那才叫真麻烦。在亚美这块大陆上,盗贼这个职业从来就没消失过,每个领主都得面临被拦路抢劫这个头疼的问题,区别仅在于抢劫团伙的大小不同而已。若是领民们被压迫的狠了,盗贼人数骤然增长,形成当初老亨特那样的队伍,好家伙,这世上可再没第二个诺丁汉伯爵,哪位领主老爷都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有把握像诺丁汉那样夷平整片魔鬼林。
大贵族们比中小贵族想的更深远,作为贵族议会的成员,他们也拥有真正的表决权。
但正如诺丁汉曾经对他妻子说过的那样,整个议会,确实都掌控在他的手里,他想执行的任何一条命令,都不可能会被反驳,审判教宗自然也绝不会例外。
半天时间其实多用在平民们表达自己的情绪、贵族们表述自己跟着党走的态度,以及各种义愤填膺的出格行为,真正的审判过程,根本没用半个小时。那个一贯趾高气扬、鼻孔几乎长在头顶上的老头,根本没机会出席更没机会反驳,就被奥丁人定了罪。罪名是,犯有异端,和非法篡位。
对于这个罪名,莉亚依旧是感到啼笑皆非,就像当初她听闻骑士团被指控的罪名一样。看来在这个时代,只要你看一个人不顺眼想要整死他,就可以说他是邪教异端,教会对平民甚至贵族们如此,如今,贵族针对教宗亦如此。
当然,不是说奥丁人说教宗有罪,他就有罪,甚至判他的罪,甭管什么时候,都是得有证据的,哪怕这证据是道听途说。
为了把教宗一下拍死,或者说,为了更好的忽悠广大群众,诺丁汉还真就找到了证据。虽然称不上什么铁证如山,但也绝非信口开河就是了。
教宗特使,就是第一个认证。这也是个倒霉家伙,因为他还真算不上教宗的心腹。
要说现如今咱们这位教宗大人,那也是一极品人物,不但他的傲慢、他的愚蠢、他的贪婪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的残暴做派也是超出了以往任何一位。贵族们对他颇有微词也就罢了,连他的自己人,甚至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主教们,也大都憋着一肚子火。按照这位特使交代,教宗领有不少高层的神职人员甚至都偷偷的盼着他早死,他们说他除了一根舌头和一双眼睛,身体其他部位全都烂透了。
特使如今之所以临阵倒戈、态度转变的如此厉害,不单是因为他怕了诺丁汉伯爵的手段,也是因为对教宗太过于寒心、失望。本来嘛,咱虽算不上你的心腹,好歹也兢兢业业、忠心耿耿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现如今被关在诺丁堡地牢里还被判了绞刑,你不说派个人协商把咱赎回去也就罢了,还火上浇油的又下了一道敕令,一下子把咱打入了十八层地狱。若教宗第二道敕令里略微捎上一句也就好了,不说别的,哪怕称赞一下对方对教会的忠贞,特使也说不定就心甘情愿的英勇就义了。可惜,人家压根儿没想这茬,连提都没提,仿佛根本没派出这个人儿一般。
把特使这叫一个气啊,憋屈,心酸,憎恶,反正各种情绪都夹杂在一起了。再加上拉尔夫大主教在一旁的劝说,亲,我们并不是反教会哦亲,我也是神职人员哎亲,我们针对的只是教宗那老头一个人啊亲……这一通威逼外加诱导之下,特使立马就倒向奥丁这边。反正,干掉教宗一个,还有后来人。
特使也并非握有什么真凭实据,教宗领远在万里之外,他怎么可能随身携带着这种东西,况且教宗也没傻到那样份上,能将把柄落在随便什么人手里。不过,作为教宗特使,他的“教宗自己人”身份就足够忽悠很多人民群众的了。再者说,就像教宗指责莉亚甚至诺丁汉家族的那样,需要什么证据么,上嘴皮碰碰下嘴皮,足矣。
于是乎不到一个月时间,全奥丁都知道了宗教领袖的各种怪异、无耻、道德沦丧的言行。比方说他对女人的暧昧,比方说他对男孩子的猥琐,再比方说他本人对宗教都不够虔诚,还曾口出亵渎神灵的言论,更不用说他曾经做过的、现在正在做着的对贵族以及平民们的迫害行为了。
而这,还只是一部分。对教宗另外一项极为重要的指控是,非法篡位。
这事儿说起来就时间久远了,但这事儿说起来却更加有鼻子有眼,相信的人远超过莉亚的想象。因为跟现在这讨厌的老头相比,前任教宗简直称得上是圣人,圣人中的圣人。
那位已经过世的老人家生前的事迹就不多说了,总之,在他任职期间,极为受到人民群众的拥戴跟爱护,至今还有关于他的诗歌在乡间传唱。几乎所有教徒都以为这位教宗是受到了神灵的召唤,根本没人想到他是死于非命——在现任教宗长期的囚禁跟折磨中,尸骨腐烂在肮脏的地牢中。
这消息一旦传出来就能引得世人色变,更何况诺丁汉还找到了人证。
那也得怪教宗自己,太过得寸进尺,把前任搞死篡了位也就算了,心里却依旧不踏实,生怕他日东窗事发,于是连前任的家族都想一网打尽。
他先设了个局,引对方无意中冒犯了自己,然后点齐教宗军队,派兵攻打人家的领地。对方当然不干了,无缘无故死了个教宗我们就够憋屈的了好么,你还想蹬着鼻子上脸?于是跳出来大声宣布,怀疑前教宗的死因并暗示现任是谋逆上位。
教宗一听更加不好了,原本已是忌惮,现在更坚定了斩草除根的决心。像对莉亚一家人做的那样,他把前任教宗的整个家族都开除出了教籍,等于当众高呼这就是一群落水狗,大家快一齐来痛打啊。虽然很多贵族不齿他的行为,但依然有不少心怀叵测的加入了痛打的队伍,跟教宗军队一齐把对方逼到了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