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嘛!
……
这天,守卫森严的青竹县城遽然鼓声大作,县衙的方向冒起冲天火光,襄州刺史的三儿子和八儿子兵临城下,合力攻打排行第四的庶子。
双方先互相骂阵,然后开始攻城,城墙之上一片喊杀声。
此时,距青竹县城只有七八里之遥的石磨山上,埋伏了两千人马。
石磨山并不算高,因为从远处看形状像一座耸立的石磨,因此得名石磨山。它正好位于县城正东方向,站在山头眺望,视野开阔,能够俯瞰大半个县城。
通往县城的几条官道也尽收眼底。
周都督身着甲衣,骑在马背上,遥望县城不同方向窜起的滚滚黑烟,摇了摇头。
一旁的裴望之小声道:“都督怕城中有埋伏?”
“他们几兄弟天天杀来杀去的,个个都杀红眼了,哪来的其他人设埋伏?”
周都督嗤笑,继续凝望县城,脸上笑容慢慢变淡。
他是在感慨襄州刺史,英雄一世,如今尸骨未寒,他的孝顺子孙们就把他一生的基业全部葬送。不等其他势力下手,这一大家子自己把自己折腾死了。
李元宗也是如此。
他的儿子、义子们倒是个个聪明悍勇,有野心有抱负,不像襄州刺史的儿子们这么无能。可问题是李元宗的义子们都太出色了,而李元宗已经年老,管不住狼子野心的儿子们,他那人脾气又大,不讨儿子喜欢,下场还不如襄州刺史。
至少襄州刺史死前,儿子们个个服服帖帖的。
周都督不免想到自己身上。
周百药不用说,不中用,大郎和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派不上用场,三郎文弱,乱世之中扛不起家业。其他房的子弟碌碌无为,偶尔有几个出色的,但年纪太小,而且血缘关系太远。
唯一比襄州刺史和李元宗强的地方,大概就是周家子弟平庸归平庸,至少不会自相残杀。
有异心的,都让周刺史在上次的肃清中秘密处理掉了,乱世之中,家族内部不允许有可能残害自己族人的小人。
城头的厮杀还在继续。
周都督和裴望之开起玩笑,“将来我要是撒手走了,你猜谁会第一个出兵江州?”
裴望之跟随周都督日久,早已经习惯周都督的不着调,但还是低声劝:“都督龙精虎壮,何来如此之说?”
开战之前说这种话不吉利啊,大都督。
周都督白裴望之一眼,接着问:“你觉得唐六和刘豹两个人怎么样?”
唐六和刘豹都是周都督倚重的下属,两人分领江州兵精锐和主力,在军中威望很高,只在周都督之下。
裴望之冷汗涔涔。
都督这话叫他怎么答?很显然唐六和刘豹是都督最后选中的继承人,他难道还敢说唐六和刘豹不好不成!
“你说实话。”周都督脸上的神情蓦地变得严肃起来,“迟早会有那一天,我得给家里几个孩子留点倚仗。”
他正经起来颇有威严,裴望之不敢装糊涂,飞快思考一番,道:“唐将军老实,刘将军英勇。”
周都督点点头,“唐六忠心,不过他不是刘豹的对手,提拔他,他守不住江州。刘豹是个人才,但野心太大。”
把江州兵留给唐六,唐六会善待周家人,可他能力有限,保护不了周家。
刘豹或许能站稳脚跟,不过他可不会对周家人手下留情。
至于把江州兵留给周家……
目前周都督没有这个打算,真这么做了,周家人只会死得更快。
裴望之知道周都督在担心什么,扫一眼左右,亲兵们离他们很远,决计听不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都督。”他拱手道,“您可记得乔家?”
周都督挑眉,不明白裴望之为什么在这时候提起乔家。
乔家之前和周家定下婚约,后来乔家想趁周都督遇害时落井下石,两家已经断绝往来。
他摆摆手,示意裴望之接着说下去。
裴望之小声道:“之前乔家也和襄州刺史府上类似,家中子弟个个出类拔萃,彼此之间互相争斗,去年那位曾造访江州的小郎君乔南韶打败了自己的哥哥,前不久刚刚成为嗣子……他之所以能脱颖而出,靠的是一支商队的帮助。”
说到这,他停顿下来。
周都督回想了片刻,眸光微闪:“你是说二郎?”
能让裴望之特别留意的商队,必定和周家有关系。
“正是。”裴望之神情激动起来,道,“据说乔南韶和二郎定下盟约,二郎才会帮助他夺得嗣子之位。二郎的商队绝不只是做生意这么简单!他们还帮各地节镇搜集情报、运送武器粮草,甚至为他们打仗。二郎绝对上过战场!他的商队不会无故在鄂州盘桓这么久,据我猜测,二郎很可能是鄂州袁家请来的援兵,又或者他是潭州、金州的人,混进城中给其他人做内应。”
周都督目光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裴望之继续道:“都督,二郎虽然自小长在外面,和父兄不和,可他毕竟是周家血脉。少年男儿,谁没有雄心壮志?不怕惹恼都督,二郎毕竟是昆奴之子,为世人看轻,不管有多大成就,在世人眼中他终究是胡儿,唯有回到周家,才能名正言顺,从这来说,不管二郎心里怎么想,只有认祖归宗,他才能真正建立根基。若都督将其召回,麾下不就多了一员猛将?”
周嘉行怎么说都姓周,需要家族支持。
若周都督真有意外,唐六和刘豹都可能为了一己私欲朝周家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