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陶公主摸着心口, 想想皇上吐的那口血,再想想老太太对小儿子的宠溺,女儿的皇后之位似是不大稳当, 越想越心疼,拽起衣袍加快了步子。
窦婴回到府里,心中窝囊的很,敏感时期不好都凑到太后那里, 便吩咐女儿窦琪多去太后那里伺候,注意着风吹草动。
话说窦琪一直以为沈觅落下山崖必死无疑,可不知怎的竟又活了,还成了救治此次瘟疫的功臣,若是自己落胎之事传出去可怎么办?还要不要活了?
窦琪越想越生气,恨那几个杀手办事不利,仔细梳妆打扮一番赶往太后的长乐宫。
梁王哭累了,已经退下去休息,窦琪来时刘离正陪着太后说话。
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还有个心情不好正想诉苦的话唠老太太。
刘离拿帕子沾沾眼角,说自己父亲要多冤有多冤,平日里对皇上要多敬爱有多敬爱,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误导皇上错怪父王。
窦琪的样子十分乖巧文静,作为倾听者在旁,适时的插几句嘴,听刘离提到哪个环节出了错,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咦?近日长安城中听闻来了一个叫沈觅的神医,说是研制出神药,可治什么中毒啊。”
太后一听此话,顿时火冒三丈,“什么神医,就是个江湖骗子,不过是借着瘟疫之事谋名图利,可恨那个张买和什么郡守被她迷晕了神志,就连皇上也糊涂了,放着自己好好的兄弟不信,怎的信些不靠谱的贼人。”
窦琪上前倒茶,端给太后,细声慢语道:“太后英明,那沈觅可不就是个骗子?听闻十分贪图名利,处处借机敛财不说,还坏我父亲和梁王的名声,这种恶人不能留,太后早日下旨为民除害才好。”
这话正说到太后心坎,拍拍窦琪的手背,“还是你想的周到,这样的人不能留着祸害百姓,若是真那么不堪,早日除了也好,来人,召伯陵速来见我。”
窦琪舒了口气,心中暗喜。
窦宪近日忙得团团转,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听闻太后急召,匆匆赶往长乐宫。只是怎么也想不到,太后召见自己竟是为了查办一名只为借机敛财,图名谋利的骗子。
名叫沈觅。
窦宪心里一沉,暗道不妙,近日沈觅扬名太过蹊跷,太后虽然生气却也不至于将火气撒在沈觅头上,再看看一旁正说着悄悄话的窦琪和刘离,顿时明了,一定是窦琪说了什么惹得太后大怒。
窦宪想着自己揽下此事总比别人揽下的好,便领了差事,暗恨窦琪阴险多事,再看看两人聊的正欢,便觉得刘离也不顺眼。
窦宪回到静园,远远的便瞧见沈觅坐在紫藤架下发呆,一脸淡然。
这就是太后口中图名图利借机敛财的江湖骗子,惹了天大的祸事还不自知。
她总是爱管闲事,笨的救下窦琪那样的阴险妇人。
窦宪走近,摘下一串紫藤花。
沈觅身子见好,那日借着喝的汤药中有人参和白芍,见园中恰好有藜芦,病情猛的反复便是服下藜芦的缘故,原本也不过是想拖延时日罢了,没想把自己弄成重病。
神药都吃了,若是还缠绵病榻不起,怎么对得起魏其侯夫人的眼泪?
成三可把窦宪偷药的事都说了,当然,金鹂鸟是按照成一的话说的。
能拖一日是一日,只要拖下去就有希望。
眼前忽然垂下一串紫藤。
沈觅轻笑,手指拨弄着花,摘下一片放进嘴里。
“成三,不用看就知道是你,手上磨破的地方可好些了?我给你介绍的药可还好用?”
窦宪一僵,咕嘟咕嘟冒酸水,好你个成三!
“是我。”窦宪声音难得的温和,似是怕吓着她。
沈觅猛地回头,脸上笑容不见。
窦宪看在眼里,很不是滋味。
“几日未见,你可好些了?”手摸向她的脉,被她闪开。
“已经好多了,还是多谢你的药。”
窦宪依然温和,“那日——那日不过是吓唬你,不曾想你会这样。”
沈觅看向他,目光平静,“再来一次,我依然会如此。”
窦宪移开目光,看向别处,“为他死,值得?”
片刻的沉默,飘渺的声音传来,“不只是为他,我为自己的心。”
窦宪闭眼,“做我的妾室,你尚有活路,若是放你出去,则是死路。”
沈觅哪里知道自己不仅扬名天下,还成了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我选自己的心。”
窦宪抱住她的腰,柔软纤细,稍稍用力即可扭断。
“我,若是强取呢?”
沈觅不曾挣扎,看着绽放的紫藤,轻声道:“窦宪,万物皆有灵性,何况人心?我不止死过一次,因此格外珍惜性命,但珍惜不代表不舍,若是强行扭曲了生活的意义,玉碎胜过瓦全。”
窦宪将她揽的更紧,似是一放手便消失不见。
“窦宪,你希望我顺从你的心意,可是我做不到,也不想做,你的女人众多,想必攀附你的不知凡几,你不过是见到一个不稀罕你的便觉得新鲜,得到之后呢?将我远远的放在园子里与你妻妾争宠?或是发卖?我有一身的医术,想救更多的人,做更多的事,我不想在你的一堆妻妾中无声的死去。”
窦宪默不作声,只紧紧抱着她。
也不知他能否听的进去,看着被拔光的园子,沈觅叹口气,继续道:“紫藤的花、叶、果、池边苔藓,泥土、蛇、虫、草灰,甚至绢衣,你所看到的这些皆可入药,可救人亦可伤人,我若有心寻死,你防不住我,何况,你就不怕我毒害你么?”
窦宪贪婪的嗅着她发间香味,沉默良久。
沈觅以为他不会回答,却听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怕,你毒害我,我不怕,你别再伤害自己,以前我从来不知心痛的滋味,现在,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