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祁衍第一次看到“那个女人”时,感觉很荒谬。

孟阿姨,他爸心心念念的初恋情人。

两年前跟他爸重新勾搭在了一起,成功让这位平凡的中年男人疯了魔。

不仅心甘为她花掉大半积蓄,还为了跟她长相厮守而变得六亲不认,不惜将亲生女儿送走、把结发妻子逼去跳楼。

……这么一个有毒的女人,竟然长得并不漂亮。

虽然尚算苗条、皮肤也白皙。

但五官哪里都是细细尖尖的。吊梢眼、尖鼻子尖嘴,一副刻薄市井相,声音也尖,粉笔划黑板的那种吱呀呀的聒噪。

比祁衍妈妈那温柔爱笑的模样,差了好远好远。

……

祁衍低头换鞋。

孟阿姨则用涂满红色指甲油的手用力拧了祁衍爸一把,不满地使眼色。

祁衍爸马上:“小衍,怎么不打招呼呢?没有礼貌!这是你孟阿姨!”

祁衍:“……”

“孟阿姨。”

孟鑫澜“嗯”了一声。

脸上笑着,声音却从鼻腔深处出来,听起来却阴阳怪气的,更像是在“哼”。

她抱着手臂,眯着眼昂着脖子,细细打量了祁衍一番。

呵,这孩子真有十一岁?站在略微剥落的墙边,脸色比墙皮还苍白。

个子又矮,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看着最多也就八|九岁吧,那小胳膊仿佛随便一拧就要断了。

偏生了一张相当好看的脸,眼睛纯黑,水葡萄一样。

五官很像曾经这个家的女主人。

却比那个女人还要精致亮眼。神情又倔强孤傲,一看就十分不讨人喜欢。

孟鑫澜又哼了一声。

她讨厌看到那个女人相关的一切,恨不得偷偷拿红指甲把这张漂亮的脸给刮花。

祁衍换好鞋,也懒得多看两人一眼,回房关上门。

“咣”的一声。

孟鑫澜立刻一脸委屈:“老公你看他呀,这么小小年纪脾气就这么差,还摔门!你都不管管他呀?”

祁衍爸:“哎呀,小孟啊,孩子还小,给他一点时间吧。”

孟鑫澜不满地“哼”了一声,坐在沙发上噘嘴生闷气:“你就知道护着你儿子!你儿子永远最重要,你根本就不爱我!”

祁衍爸慌了,赶紧去哄他的初恋情人。

又是送水果,又是捏肩膀。一脸奴才样儿。

孟鑫澜恨恨吃着酸酸的橘子,翻着白眼瞧着紧闭的房门。

祁胜斌总共有一儿一女。

她哭闹了好几次,才成功让祁胜斌把梳着羊角小辫的黄毛小丫头送去了奶奶家,从此眼不见心不烦。

本来是想把拖油瓶兄妹俩一起送走的。

可谁让这个祁衍毕竟是祁胜斌唯一的儿子呢?

男人到底自私、还是舍不得自己的种。

不过,孟鑫澜不怕。

大不了她争争气,赶快给祁胜斌再生一个儿子呗,到时候有了新儿子,这小拖油瓶就可以彻底滚蛋了!

……

祁胜斌哄完女人,过了一会儿,又讪笑着去哄儿子。

端着切剩下的橘子、苹果边角料,一脸和蔼。

“小衍啊,做作业呢?”

“跟你商量件事儿啊。你孟阿姨的孩子,以后就算是你哥哥了吧……今晚要搬过来住。”

“咱们家也不大,就这么两间屋,哥哥之后就跟你住一间,热闹,不挤,你赶紧收拾一下。”

“你们两个都是男孩子,很方便的。”

祁衍放下做作业的笔。

黄昏的余晖透过灰兮兮的窗台,打在他苍白、疲倦的脸上。

“爸,我没有哥哥。”

他抬头,黑瞳沉沉望着男人。

“我只有一个妹妹,她现在在奶奶家。你送走她的时候,她不愿意、一直哭,奶奶也一直哭。”

“我妈还没死。”

他捏紧手中的笔,关节苍白,眼里满是深深的幽暗。

“虽然被你们逼得跳楼了但她还没死,还是你的合法妻子。你带回家的那个女的,她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她的儿子不可能是我哥哥!”

祁衍以为会有一巴掌会狠狠直接落在脸上。

暗暗咬紧了牙关。

却没想到今天他爸的选择是飞起一脚,把他坐的木椅子给踹了个散架。他跌在冰冷的地上,断裂的木头剐蹭过大腿,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剧痛。

他的腿上本来就有旧伤。

也是他爸之前打的。

自从妈妈跳楼后,这两个月,发生了很多、很多不堪回首的糟心事。他的身上早已经被打得新伤叠旧伤。

而他的爸爸,也早就不是记忆中的那个爸爸。

不是“父亲”,不是榜样,不是长大成人的理想。

而变成了一个完完全全冷血无情、他不认识的自私鬼。

为了他的新欢孟鑫澜,什么都不顾了。

不惜跟奶奶闹翻、抛弃结发妻子,不要女儿。

因为祁衍是他唯一的儿子,所以才勉强留在了家里。却常常一言不合,就被祁胜斌拳脚相向。

大概其实他爸心里也是在意别人眼光的,老婆跳了楼、被邻居在背后指指点点、被奶奶痛骂“不孝子”、被老婆的弟弟上门要说法,期间孟鑫澜又哭又闹又要钱,他压力也大。

但又不敢拿孟鑫澜出气。

于是这些压抑的恼羞成怒,最后全部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发泄到了年纪幼小、无法反抗的儿子身上。

祁衍现在,甚至被打得都已经麻木。

虽然,还是会觉得很疼很疼,会尝到普天盖地的委屈和恨意,但已经不太会哭了。

哭又没有用。更何况,就算咬着牙恨之入骨、恨到滋生无数阴暗的念头、甚至不知多少次觉得屈辱到恨不得干脆一死了之,他也要忍住。

他妈妈倒是选择了一时冲动。

含泪从家里阳台纵身一跃,可结果却是没死成、却摔坏脑袋疯掉了。现在住在神经病院里,小三高高兴兴登堂入室。

女儿被送走,儿子过的猪狗不如。

便宜了谁呢?

祁衍静静坐在冰冷的地上,垂眸,大腿一侧擦伤的血迹一滴一滴落在木头上。他爸没瞧见,又重重补了一脚,白着眼骂道:“小兔崽子,不识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