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踏橛箭,准备攻城!”
杨继业的命令得到了一丝不苟的执行。
望楼上号旗飘扬,一排排特制的巨型弩枪对准了城墙,槌子敲向牙发,小臂粗的短弩枪带着刺破耳膜的巨啸呼号着扑向城墙,一排排钉入厚厚的墙壁,这是用来让祥符国士兵扑近城墙时,可以借此攀援登爬。且又不用担心如云梯那样被从上面推翻或者被点燃。
一队队祥符国步兵站在牛皮遮幔后面,推着装了木轮的折叠桥、填壕车在矢箭的掩护下迅速向前扑去,甘州城的护城河已经进行了拓宽和掘深,本就不多的水流早已经被前几天火药包炸得到处流淌,然后又被西北干燥天气和火辣辣的大太阳蒸发,破烂不堪护城壕中的积水只留下一尺左右,水中露出一柄柄顶端削得锋利的巨篙。
“吱嘎吱嘎……”
虽说削轴和辘轳上已经上了油,迅速转动起来还是发出牙酸的声响,祥符国大军将军工厂的能工巧匠按照武器研究司最新研究发明的飞桥冒着城下泼下的箭雨铺到了水面上,然后转动绞索,将折叠的另一半桥面向前延伸出去,搭在了对面的河岸上。十具壕桥,形成了一面宽大十五丈的桥面,已使整个护城河变成了一面平地。这种飞桥早在大半年前便已经研究发明而出,比当年华夏卫府在宋国时发明的第一代飞桥还要先进好用得多。只是祥符国立国以来打了不少仗,但还没有攻过城,所以之前一直没有机会使用。不过已经正常装备部队,此次发兵河西走廊自然是带了过来,正好用上。
“笃笃笃……”城头回鹘人反应也很快,箭矢换成了火箭,不再射人而改射桥面,但是这些常规进攻早已在祥符国武器研究司研究人考虑之中,桥面之上是以铁皮包裹,箭矢难伤,除非大火烘烤,像箭头上这点火苗,不能射穿桥面,很难发挥作用。
“杀杀杀!”一大队士兵举着盾牌,扛着拒马枪、鹿角跑过壕桥去了。
抛石机、巨型枪弩、万余弓箭手疯狂的向城头进行着最后的压制,保护着冲到城下的已方士兵。
士兵们迅速在城门附近布设了拒马枪、鹿角阵,因为攻城战时,攻方即便有骑兵也很难靠近城下,可城中和城门外的瓮城中却随时可以派出轻骑剿杀攻城士卒,所以在城门附近要布置障碍物,以防反被攻击。由于有后方弩箭的压制掩护,城上守军不敢随意站起射箭,零星射下的箭矢只伤了为数不多的士兵,这些士兵布置妥了障碍,大批的云梯便被推过了壕桥。
祥符国装备部出产的云梯早已经不是寻常意义上的传统云梯,不但两边有扶手,而且顶端有女墙,可以最大程度地保护攻城士兵。这种云梯同样是祥符国武器研究司的成果。若是寻常云梯搭在城墙上时,城中立刻探出无数柄长达数丈的撞杆,云梯立足未稳,便有许多被撞杆推倒,带着蚁附其上的许多士兵轰然砸在地面上。而这种云梯顶上的挂钩往墙上一撞,便牢牢地咬紧了城墙,撞杆根本撞不开它,攻城士兵根本不必照管云梯,就可以全速攀爬,许多士兵还借助射在城墙的踏橛箭,口中咬着长刀向上攀爬。当然,这么近的距离,且没有防御,攀爬过程中很难躲闪,是很容易被守军射杀,即使冲上去与守军展开近身肉搏,但是因为刚开始上到城头上的守军必然是人数较少的一方,所以最开始冲上去的战士十有八九也是一死。
与此同时,杨继业立即命令十余具望楼趋向敌阵,这望楼比城墙还高出许多,主要作用是主将站在远处居高临下可以瞭望城中动静。同时,杨继业从全军挑选了五百名神射手,放在这十具望楼之上,让他们有目的地射杀守军之中特定人群,比如旗手,军官头目等。回鹘守军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子损失了不少传令兵和头目军官,但很快回鹘人便也组织了专门的神箭手与望楼上的士兵进行对射。
攻城战当然不只是奇门兵器的展示,也不是只凭这些是否先进就一定能够取胜的,最终的胜负,仍在要由人来操纵。至少在地利上,城中守军是占着先机的,守城士兵与攻城的将士围绕着三面城墙浴血厮杀,攻城战中伤亡率最高的时刻,就是这种攻城的时候。
夜叉檑翻滚着扑下了城墙,上边无数尖锐的长钉,扎得攻城士兵头破血流,一具夜叉擂抛下,便有许多士兵惨呼着摔向地面,地上又牢牢地插着许多尖锐的木桩,刺得他们肠穿肚烂。
一具攻向城门的木驴车被铁撞木刺穿了顶部,然后猛火油自上面浇灌下来,紧跟着抛下一支火把,许多士兵浑身着火,惨叫着从木驴车张开的可挡滚木檑石和箭矢的护翼下跑了出来,又被乱箭射死在地上。
大旗挥动,烽烟如云,金鼓声鸣,杀声如潮。
数十块巨大的石块呼啸着砸到城头,碎石屑崩到头面上隐隐生痛,尽管守军士兵退的够快,但还是有所损伤。
紧接着,一架架云梯搭上了城墙,人如蚁聚,流矢如雨,城头上下到处是一片刀光剑影,滚木檑石、沸汤滚油,毫不吝啬地浇下去,浇出一片片凄厉的惨叫,一枝枝箭矢,也在飞快地夺去城头士兵的生命。
不时有人冲上城墙,又被守军拼命地压制回来,后面的人踏着战友的尸体又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狼牙拍一拍下去,血肉四溅;巨大的滚木檑石将无数士兵砸得血肉模糊;时而有人浑身着火,挥舞着双手绝望地摔下城头,时而有人被车弩贯入皮甲,手中的长枪还未搠中爬上城墙的士兵,便惨叫着倒飞出去四丈有余。
每个人都在扮演着生杀予夺的死神角色,又在扮演着被人收割的生命。但是他们没有一刻的犹豫,作为一个战士,他们的生命本就是为了这一刻的辉煌。
杨继业拿着望远镜,一动不动地站在中军观敌瞭阵,脸上始终面无表情,暗中计算着自己的损失已经快达到之前所定数额。
这样想着,他吩咐道:“收兵。”
杨继业一声令下,号角声响起,祥符国大军士兵们潮水一般退了下来,喧嚣尘上的厮杀声停止了,战场突然变得出奇的安静,许多体力透支的士兵这才发现自己连最后一丝力气都已被抽尽了,他们摇摇晃晃地赶回营中,便一头倒在地上,再也懒得动上一下了,但等吃上一顿热饱饭,休息两三个时辰,他们又可以变得生龙活虎。
城墙上下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尸体,一些残破的尸体还倒挂在城头碟墙上,或者半悬在踏橛箭上,损毁的云梯、撞城车、折叠壕桥还在燃着火、冒着烟,向人们宣告这里刚刚发生过的惨烈一战。
城外祥符国大军中开始重新布设营防,营中一处处炊烟,便也在此时袅袅升起,这就是这个时代军队的生活……
……
……
河西走廊自甘州往西四百里左右的路程便是肃州。如今的肃州之主便是在西域大名鼎鼎、家喻户晓的龙家。
第893章 肃州龙家
龙家是一个部落,也是一个世家。他们的世代首领都称为龙王。
肃州龙家是唐朝时候西域三十六国中的焉耆国王族后裔,焉耆古城博格达沁陷落后迁入河西陇右一带,最初,甘州本来在龙家的掌握之中,不过回鹘帝国灭亡后,其中较大的一股势力庞特勤部也逃到了河西,把龙家逐出甘州,鸠占鹊巢。
龙王只得率领族人退出甘州,占据肃州,在这里,焉耆国人和吐浑族人、尤其是大唐对西域失去控制后,遗留在河西的安西都护府大唐军队后人们完成了第一次民族融合,所以他们接受了相当程度的汉化,军队练兵打仗等战略战术也习了大量大唐军队的特点,甚至连武器装备、军服款式都十分相似。
此次,祥符国发兵来犯,甘州回鹘可汗庞特勤自然是要派使者过来结盟求援。
肃州城,甘州庞特勤的特使已经来了一天了,但只见了龙家家主龙啸天一面,且没有任何肯定的答复,整天在客院里面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祥符国大军已经兵围甘州,虽然距离还有四百多里路,但是紧张的气氛已经开始在肃州蔓延,城头巡逻的士兵全副武装,探马也派了不少,远至百里之外。而为了方止祥符国方面的细作混入城中,这几天进出城的检查也严格了许多。
肃州城西门前,进城的人排了长长的一队,六月份太阳本就火辣,而肃州六月份的太阳却是毒辣,再加上河西走廊气候异常干燥,等着进城的人们便异常的烦躁。若非是城门口那数十名八字排开,身着盔甲,手持刀剑的士兵冷冷的看着众人,恐怕早已聒噪吵闹了起来。
这时,一队骑士从瓜州方向纵马奔弛而来,马上骑士个个汗流浃背,领头的是一然着白衣的年轻公子,后面五十人则是身着劲装的武士。
一队骑士飞奔而来,远远的沙尘飞扬,早已惊动了城门前的人们。因为这几天关于祥符国大军来犯的消息早已传开,人心早已绷紧,此时顿时一片慌乱。
“荒什么,是我们二公子回来了。”城门口一名校尉用手遮着阳光,望了一眼骑队,大声呵斥道。
人群一听不是祥符国的大军,便又安静了下来。
很快,这队骑士便来到城门前,勒马停下,那名校尉早已殷勤的上前准备给领头的白衣青年问好。但白衣青年脸有焦急之色,不等校尉开口,便率先说道:“大军可有出动?”
校尉愣了一下,说道:“回禀二公子,大军还未出动过。公子……”
校尉还想说什么,青年一听大军还未出动,长松了一口气,双腿一加马腹,便向城门行去,后面的护卫紧紧跟随。门口的百姓和士兵早已让开,青年进了城,便一挥马鞭,加快速度向城主府方向行去。
这青年名叫龙定文,是肃州之主龙啸天二儿子。龙家虽然是焉耆国王族后裔,但因为一直仰慕汉家文化,生活、穿衣等习惯到如今其实已经和汉家没有什么区别,否则也不会给自己取姓为龙家。
所以,龙定文拜在西域大儒端木仲仁名下为弟子,就再正常不过了。
龙定文被老师端木仲仁说服之后,便一直担心父亲主动派兵支援甘州回鹘人,给龙家引来灭门之祸,从瓜州一路快马赶来,得知援军还没有派出,他才放松下来。
来到城主府,龙定文跳下马,在门口侍卫和门子仆人拜见问好声中,他快步走到后院,他的娘亲,有着河西走廊第一美女之称的瓜州之主曹雪雄的妹妹曹雨霜正在侍女的伺候下,品尝昨日从瓜州运过来的寒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