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就喜欢你这性子。两个孩子里,你的脾气比大小子更对我的胃口,也跟我年轻的时候最像。”参谋长一时心情大好,说教起来也带上了几分年轻时挥斥方遒的意味,“你的能力,我一向是知道的。从小就在脑子好使,聪明!读书也好做人也好,从来都只有被人夸的份儿。你做生意我不反对,也从来不怀疑你能不能做好。可你要知道,人不能单打独斗。再厉害的人也得有好帮手,那才能更进一层。若是帮手选错了,非但得不了好处,还得让人拖后腿。拖后腿那还是小事情,声败名裂倾家荡产,也不是不可能。”
“我带眼识人,不会有问题。”
“是吗?我看未必吧。你那两个合伙人,叶家那小子我就不说什么了,人品没问题,脑子也没问题。只是他的心思,未必放在生意上。人家是那种追求精神更胜过物质的人。你跟他合伙,我不反对,反正他也不管生意上的事儿。可是那个徐天颂,你最好还是离他远点。他是做什么起家的,你比我更清楚。虽然说他的生意主要在香港,人脉确实广,手段也很高明。可是跟这种家世不清白的人搅和在一起,哪一天惹上麻烦,你就是想脱身都难。”
这种老生常谈郑楚滨听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一般不反驳,也懒得解释什么,充其量就是不痛不痒地说上一句:“天颂人不错,改天我带他来见你。”
“别别别,我可吃不消,妖怪会吸人精血。”参谋长吓得连连摆手,好像这徐天颂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似的。
郑楚滨一看父亲这副模样,心情大好地笑了起来:“怎么,您不是见过他,还夸他长得人中龙凤,满中国也找不出几个比他更出挑的了。您连医院里这种货色都不介意,天颂这样的,我以为您看了会更高兴才是。”
参谋长听得直摇头,手越摆越急:“行了行了,我可不想再见他一面。非但我不想见他,你也最好别见他。你别总以为我是在跟你说笑,你跟他搅和在一起,已经吃过一亏了。三年前的事情你还没看明白吗?这事要不是他在后头捣鬼,你哪里会跟杀人扯上关系。”
“那件事情跟我没关系,跟天颂也没关系。”
“哼,天真。你也不想想,要不是他,你会认识做那种生意的女人?我们郑家的儿子,就算真的想玩,多少名媛淑女排着队在那儿等你,这种明星不是明星,□不是□的女人,你跟她们扯得上什么关系。搞不好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那时候我虽然病着,但事情的经过我也都听人说了。徐天颂这个人不简单哪,你们之间又涉及到利益,他要除掉你也不是不可能。你拿他当兄弟,他却未必!”
话说到这份上,郑楚滨觉得已经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他站起身来放下茶杯,按响了床头的电铃:“我替您叫几个人进来,有他们陪您说说话,您也就没那么闷了。”
“坏小子!”参谋长的话里透着深深的无奈与放纵,他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已经做不了儿子的主了。虽然每次都一本正经地提醒他要注意,但事实上他行事完全有自己的风格,判断力也总是极为精准,似乎一切都预示着,他这个儿子也足够独当一面,再也不需要他这个父亲在后面为他出谋划策了。
有这么一个出色的儿子本该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可不知为什么,参谋长却觉得心里酸酸的,好像有一种年纪大了有心无力的感觉。
郑楚滨离开医院之后,又重新回了唐宁,把人事部的经理叫到面前,恩威并施了一番。很快整个唐宁就传得沸沸扬扬,客房部主任萧燕妮在工作中出了纰漏,很可能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有时候,拍错了马屁不止是捞不到好处这么简单,很有可能还会丢掉许多原本已拥有的东西。
☆、交易
郑楚滨回到酒店已是晚上九点,整座城市依旧带着白日里的喧嚣,丝毫没有静下来的迹象。
通往琴园的路却出奇的安静。他一个人慢慢地走在青石子路上,夜风吹过来有点凉。已经到了深秋时分,他只穿了一件衬衣,外面套一件无袖毛衣。风一吹两只薄薄的袖子哗哗直响,布料拍到了他的皮肤上,让他突然想起了左手手臂上的那道伤痕。
他伸手摸了摸,早就没有感觉了,偶尔洗澡的时候透过镜子能看到,其他时间他几乎想不起它的存在来。
三年前,他为纪宁挡了一枪留下了这道疤痕,三年后纪宁因为他被俞芳菲推倒在地,手心里割开了一道口子。他们两人每次一见面,好像总跟流血扯在一起。
纪宁摔倒在地狼狈的模样还停留在郑楚滨的脑海里,他的手已经推开了琴园的后门。他住这里的时候基本上不走前门,每次都从后门进去。他喜欢把车停在主楼的停车场里,然后一路步行回琴园。这一路风景不错,他总喜欢借这个机会想点事情。
这几天他临时搬去了主楼的总统套房住,把这里留给了俞芳菲。除了自己外,他对什么都很大方。俞芳菲喜欢什么他就给什么,从不吝啬。可她只在这里住了两个晚上就搬去了主楼的豪华套房。说是对着一堆古董睡不踏实。
是想起满地的碎瓷片睡不踏实吧。郑楚滨这么想着,手已经推开了后院的门。琴园后头修了一个园子,里面建了个人工泳池兼温泉。设计师巧妙的把它做成了荷塘的样子,配上一些假山怪石,把个园子搞成了莲花池的模样。
郑楚滨常年住在这里为的就是这个莲池。他有夜泳的习惯,每天借着月色在园子里游泳,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莲池边有一小间浴室,他推门进去冲了个凉,换上泳裤做了下热身,然后一个漂亮的跃起,整个人冲进了泳池,激起一串水花。
等他从水里出来洗干净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进房间时,时钟已过了十一点,今天游的时间有点长。他从后院的落地门进屋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里头亮着的灯。
他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游得这么长了,因为一进园子他在潜意识里已经意识到,屋里有人在等他。而那个人他一点儿也不想见。
俞芳菲两天没见他,今天换了一身居家的打扮。她白天出席了三四个宣传,忙得团团转,晚上好不容易挤出点时间来找郑楚滨,却被他晾在那里足足等了三个小时。
若是换了别人,比如她身边那一堆助理,别说三个小时,敢让她等三十秒钟,就等着吃她的排头吧。可现在对象换了郑楚滨,俞芳菲除了等,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郑楚滨又换了件深色的衬衣,那件无袖毛衣搭在手上。他扫了一眼在客厅里来回走动的俞芳菲,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俞芳菲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走到门口的时候郑楚滨突然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俞芳菲吓得腿一哆嗦,生生把脚步停在了房门口。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郑楚滨已经开抽屉去拿支票本。他头也不抬地问:“要多少?”
俞芳菲愣了一下,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钱的数目。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咬了咬唇道:“不是钱的事儿。我自己有钱。”
郑楚滨把支票本往床上一扔:“从前你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俞芳菲没话说了。她跟郑楚滨的关系,最初就是从钱开始的。说白了,他们两人明面上是男女朋友关系,暗地里就是嫖/客与妓/女的关系。俞芳菲拿着郑楚滨给她开的支票去剧组找制片人,借此拿到一个又一个女主角。然后她渐渐有了名声,被人签约包装炒作,开始从亏本变为盈利。
说到底,她能有今天这样的名气,全是郑楚滨拿钱给她砸出来的。三年时间里,他为她花了不下两千万,说起来也算是有情有义了。
可俞芳菲却觉得很尴尬。郑楚滨花钱捧她,如果说是为了她的身体倒令她好受一些。说到底,他连她的手都没碰过。仔细想想他们连嫖/客与妓/女的关系都不如,疏远到几乎跟陌生人差不多的地步。
这些年外头追求俞芳菲的人如过江之鲫,也不是没有响当当的大人物。可她就愿意吊死在郑楚滨这一棵大树上。她总抱有一点幻想,他既然肯出钱捧自己,对她多少是有点感情的。或许有朝一日他真会娶自己,所以才要拿钱替她铺路。
想在娱乐圈出头,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无非就是两条路。一个是靠钱,一个是靠睡。大多数人没有俞芳菲这样的路子,只能靠点姿色出卖肉体。睡对了人就能一路扶摇直上平步青云,睡错了人也没关系,接着努力就行了。只要睡对一次,从前亏的那些就都赚回来了。
俞芳菲这种带资进组的是比较少见的。当初她找到郑楚滨求她帮自己,对方二话没说开了张五百万的支票给她。俞芳菲当场就有些愣怔了。他们两家是世家,两家的父亲交情极好。但他们两人关系谈不上多亲密,最多就是小时候一起玩过几次罢了。
俞芳菲跟严易中拜拜之后就去了国外,三年前回来是参加母亲的葬礼。说来真是讽刺,她父亲是天津有名的外科大夫,可为了给军区参谋长郑长庚做手术,白白耽误了母亲的病情。
郑楚滨给她五百万的时候就说过那是对她的补偿。可光有经济补偿是不够的,俞芳菲喝了几年洋墨水,对男人的要求渐长。严易中这样的已经看不上了,她一见到郑楚滨长开了的脸便动了心。
她提出要做他女朋友,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俞芳菲清楚地记得当时郑楚滨脸上的神情,不嗔不怒不悲不喜,好像在谈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他对谁做他的女朋友没有意见,甚至对跟谁结婚也不在乎。
他曾经明确的表示会跟她结婚,可俞芳菲从他眼睛里看不出对自己的一丝感情。这个男人为了报答她父亲当年对郑参谋长的救命之恩,把自己的一辈子给贱卖了。当时她深深地感到了这一点,这种感觉令她恨得咬牙切齿。
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就算娶了她又有什么用?
三年过去了,他一点儿也没变。俞芳菲站在门口望着在房间里打电话的郑楚滨,突然就有了一股冲动。她第一次违背了对方的意愿,趁着他注意力分散的时候冲进了房间,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她的双手紧紧地箍住郑楚滨的腰,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自己贴在他身上。郑楚滨的身体略微僵硬了一下,嘴里的语气依旧没变,还是不紧不慢地打他的电话。只是他那只空闲的右手已经落在了腰间,将俞芳菲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