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2 / 2)

这么一想,蒋二嫂倒有些羡慕。

只是她若是知道进了屋的池小秋和钟应忱说些什么,便只剩下同情了。

“这人当真是手黑心狠。”池小秋算了算他们三天后要交出来的钱,不由头疼。

人说新地方新气象,如今亲没投着,倒多了八百钱的债。

钟应忱也是苦笑,哪有什么舌灿莲花的本事,不过是利字动人心罢了。要不是为了平白多出来的二百个钱,安老二怎肯让他们两日功夫。

只是眼下柳安镇查问流民甚严,每每入夜时各桥各巷各街道都设了栅栏,但凭见到在外游逛不归家的,便要拿问起来。

钟应忱怎肯再将命途自由交与他人?

“三天八百钱,这可要好好想个办法了。”池小秋倒在杂草上,心里盘算。

“我明日也出去。”

池小秋稀罕:“你读书人家长大的,怎知道做活赚钱的营生,我去便好。”

钟应忱身形一顿,静了半晌,再开口时平静无波:“那便立个约。”

池小秋知道他生气了,便想打圆场:“好,你要出去,咱们便都去。”

钟应忱却似没听到一般,仍旧坚持。

“两人各赚得四百钱,后日太阳落山前来对数。”

池小秋从来不是退让的性子,话说到此处,便干脆点头道:“好,若你赢了,我便给输三十文给你。”

这个给的挺多,钟应忱却摇头不接茬:“若你赢了,我赚得的钱便尽数给你。”

池小秋刚要摇头,又听他说:“若我赢了…”钟应忱抬起眼来:“以后你便不能叫我的名字。”

池小秋有种不好的感觉。

“须得叫声——钟大哥。”

池小秋险些要跳起来——这人好不要脸,明明一路来出头打架全是她,竟想让他做老大!

待要反驳,却被钟应忱一句话激起了性子:“你莫不是不敢?”

“好!”池小秋一口答应:“若是我赢了,我也不要你钱,须得唤我一声池老大!”

钟应忱微微变色,可惜骑虎难下,只能应声道:“一言为定。”

立了这个约,池小秋倒没这么多心思去想姨爹姨妈的事,囫囵过了一夜,天才蒙蒙亮,她便悄手悄脚起身了。

这片芦席棚子就建在湖边一片前滩上,附近起早卖物事的人家不少,见了池小秋眼生,都多看两眼。

蒋二嫂也早起了,问她:“桥上去么?”

蒋二嫂说的正是小凤桥,离他们这一处甚近,看着也是建了多年的辰光,不大不小一个单孔石桥。石干栏中间尽是素的,连桥头的两丝卷云纹都被磨凸了,两侧不经意瞧都看不见还有砌好的石条台阶,小小窄窄,青苔长了一片又一片。

池小秋就踩着这青苔去够细细的杨柳条,那柳条看着柔韧,在她手里就好像没了骨头,轻轻一掐一揉,就尽数到了她手里。

这时节柳条还是黄绿的,但让初升的太阳一洒,就成了碧金的。

碧金的枝条在池小秋手里一跳一跳,一个出口大,开口小的笼子便现出了雏形。

她一边编着,一边留意看着街边各处买卖,要想来快钱,正经张罗摊子必定来不及,最好的便是将一两个家传方子拿了去卖。

池小秋张开自己的手看了看,果断抛去了这个念头。

那是她阿爹阿娘留下的最重要的东西,山穷水尽也没舍得卖出去,现在更不是时候。

她把柳条鱼笼下在浅滩隐蔽处,等肥鱼鲜虾自己闯上门来,自家去往街上去逛。

“现下的汤面!”

“玉带糕,千层糕,新出的,还热腾腾的哎!”

“青鱼汤饺,满馅儿的鱼肉汤饺儿!”

转了一圈下来,这里吃食甚杂,北边的硬面,南面的汤粉,苏式糕点,香糖果子,倒像东南西北的风味赶到了一处,但有一点却是常见的,便是水乡遍地可见的河鲜鱼虾。

池小秋原想着若逮到了几条鱼,便拿去换了钱,这会便改了主意。

眼下又无锅,又无灶,柴米油盐样样不见,池小秋坐在石阶上犯难。

这厢有人闲着,那厢蒋二嫂忙得脚不沾地,她专做汤面,连夜熬的棒骨汤,洒上些虾皮,细面一扯一滚便是一碗上桌的面。

中桥住着的人家多有生计,赶着吃了饭好去干活,有人唏哩呼噜仰脸喝了汤,砸着嘴道: “蒋二嫂的好面!若是再多些佐菜便再好不过!”

池小秋无意中听着,眼前一亮!

一道道吃食在她脑中翻过,恰有一样佐菜,不用锅来不用灶,只备些调料便好。

池小秋估摸着时候,去翻一个时辰前下好的柳条鱼笼,心里本有些忐忑,谁知拾在手里却沉甸甸的,大喜之下往笼里一看,两条一斤多黑背白肚的大鲫鱼,正拍着尾巴在里面扑腾。

怪道人人都想来柳安镇,虽说房钱米钱处处都贵,却也好赚钱,俯身抬手便能拾着。

池小秋仍把柳条鱼笼下在浅水里,压实在了,重回了芦席棚子,准备到近处人家讨些麻油酱油。

“周应忱?”池小秋半弯着腰,艰难进了门,还要防着那两只仍旧活蹦乱跳的鱼拍着自己的脸,却无人应声,连包裹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