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呸!他刚才怎么生出对不起钟应忱这样的心思的!
高溪午愤愤拾起那本书,气愤道:“眼下又没岁考,我要好好养病!”
钟应忱轻轻吹一口热茶,抿上一口:“这是令尊给的。”
高溪午神情顿时萎靡,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到时候要怎么跟高太太撒个娇,将这一劫躲过去。
他烦恼地将书往旁边一丢,厌恶看了一眼,却被上头的名字一惊。
风岚山。
这不是南戏里一折名戏吗?
大约就是个书生憨态百出的故事,演出来时滑稽又好笑,是场热闹戏。
“这个…”
“这故事你也该是熟惯的,先花上几天背背里头的词。”
高溪午一头雾水:“背这个做什么?”
“你爹请了江州谷华茂过来,亲自教你这出戏,大约再过个三四天便到了,若是到那时你连词句故事都不熟,合该吃些苦头。”
“…谁?”
高溪午掐了自己一把,以为睡去了梦中。
他这一把掐着了咧着肉的伤口,疼得直抽抽,钟应忱还是好生生在他跟前呆着,嘴一张一合,说着字字能明白,连起来就不懂的话。
“谷华茂,”钟应忱顺手将茶搁下:“江州安华班的小生。”
高溪午一时傻了。
按照他对自个爹的了解,绝不会是专请人过来,陪他“发展爱好”,只有两种可能。
一,他爹疯了。
高溪午想想方才还中气十足的高老爷,绝望地将这项排除。
那就是——
高溪午悲从中来,不禁嚎哭起来:“娘啊!爹想把我卖了!”
第71章 冬至团子
一场雪洋洋洒洒而下。
天不是一点点冷下去的, 是一夜之间,草头结的霜见了日头也不化,风从北边来, 把打蔫的树叶吹得狂摆, 刺骨的冷就这么突兀地造访了。
就这么几天, 池小秋身上的衣服一天加一件,从厚单衣变作夹衣, 转眼棉衣上了身,一出去时还是打抖。
堂屋里头搁上了熏笼, 炉火在正中间, 若是实在冷时,只围着它坐也能抗寒。可偏偏韩姨娘兜起了针线簸箩,钟应忱将书卷了一卷, 都一齐往厨下挤。
池小秋正同薛一舌做冬至团子, 糯米捏成团儿,白嫩嫩甜蜜蜜, 里头许多种馅子, 琥珀黄的糖桂花,斩碎加水调和的肉末, 煮透的红豆压成泥又加了玫瑰酱的豆沙,切成头发丝宽晶莹剔透的萝卜丝,诸般甜咸馅料裹进糯米团子,蒸熟了便都晾在外头, 要吃的时候现拿便好。
厨房虽说敞亮,可是里头一起挤了四个人, 一转身不小心就得碰着,拿东西上灶多有不便。
池小秋第三次撞着钟应忱后, 瞧着自己还没剁好的肉馅,十分不耐,凶巴巴问他:“你怎么不往屋里头看书去?”
钟应忱眼睛一垂,声音带着了些寂寥:“屋里太冷,不如灶火暖和。”
池小秋悻悻瞪他,又去看韩玉娘。
韩玉娘的三果图已经在收尾,只是她每往绷子上刺下一阵,池小秋一颗心便战栗一下,生恐自己碰着她手肘,再扎着了手指头。
池小秋不敢排揎韩玉娘,只得劝道:“二姨,你坐熏笼边上,不是更敞亮?”
韩玉娘一脸慈爱:“我看着你时,做活有劲头。”
池小秋:……
可我没劲头啊!
恰外头有人叫卖:“新鲜的乳酪!热乎乎的牛乳子!”
池小秋眼前一亮,立刻拜托钟应忱:“可能帮我买些回来?”
钟应忱瞟她一眼,搁下书应声去了。
屋里多了一人的空,顿时亮堂了许多。
钟应忱方出去,又有人拨着小锣,叫道:“麦芽熬糖,新到得麦芽熬糖。”
池小秋立刻又道:“二姨,能不能帮我买些糖来?”
支走了他们两人,池小秋终于能大展身手。
嚓嚓嚓攃,这匀称声响切得是萝卜。
咚咚咚咚,这剁案板声响弄的是肉馅儿。
池小秋身手利落,等韩玉娘和钟应忱回来,馅儿早已准备妥当,池小秋只需站在那里,往糯米里头填进馅料便好。
钟应忱将一大盆牛乳都倒到暖壶里头,问她:“这个要拿来做什么?”
薛一舌看了那牛乳一眼,声如洪钟:“若没人愿意喝,便拿来做酥油泡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