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1 / 2)

池小秋口里一边答着,手上一边忙活,心里头却在思量自己近日看的几家店铺。

她心中总是存了几分雄心壮志,每每遥遥望着曲湖边上三层酒楼,看年节之时门口结出的顶天高的花团锦簇的欢门,总想着有一天也能有这么一个食店,上头高悬的是池家的招牌,楼里赞叹的是池家的手艺。

只是这样一个门店,着实太贵了些,池小秋只往那附近门口站了站,悄声打听了下价钱,便让吓回来了。

一年总得几千两银子!

这还是那主人家说的便宜价!

池小秋只得往普通街旁的门店去寻,凡是亮亮堂堂的阔大房子,或是挤在巷子口河旁,地方偏僻,人较这云桥往来少些。或是位置虽好,地方却着实逼仄了一些。若是两者都合意,这价钱总要高得人肉疼。

池小秋思索再三,扒拉出来自己的小金库,数了再三,共七八百两银子,算是手头全部现钱了。

她看中的那家铺子一年租金四百五十两,她恳恳切切谈了好几次,才算是降了四百二十两。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池小秋辗转一夜,终于抱着刚捂热乎的银罐子,一路登了门,约好去跟店主人家签契。

原是两家之前说定了的,池小秋只当顺风顺水,却不想她刚拱手拿出契来,这店主人却拖长声音道:“池姑娘这回来得却不巧,昨日刚有人来了我家里,也出了个价钱哩!”

池小秋一问,大吃一惊。

那家人将价钱开到了六百两!

池小秋是打听过这附近门店租金的,这家店正在街角,虽是富贵繁荣处,可论市价,五百两也是顶天了,怎会出这么高的租子。

接着,池小秋便吃了一连串的闭门羹。

“我家已租出去了。”

“不好意思,别家出了高价!”

这般转上一圈下来,池小秋便是再蠢也该明白了。

这是有人想给她下绊子!

第79章 扬州煎豆腐

凡她去过的店, 都有人隔日上门来,问了更高的价。

池小秋打听了一下形容,高矮胖瘦各不同, 却都生了一副挑唆人的好嘴脸。池小秋生生从一家店主人的嘴里, 想到了他们的招数。

“这门店要租上一年要多少银钱?”

店主人刚报了数, 上门来的两人便做出一副讶然至极的神情,拿着旁人能听见的声音“悄声”道:“这家怎的要的如此低?可不是有什么不妥当罢?咱们早起时方打听的那家要多少?”

“小上一半, 还要贵上百两哩!”

店主人听见忙呸道:“谁家的铺子不妥当?我家是新刷出的粉墙,上下一新!你们不租便不租, 莫要青口白牙混赖人!若让旁人听到, 我家还怎生租出去?”

来人冷笑道:“店家做生意也太不诚心,这样低的价钱,谁敢贸贸然下契?”

两人如唱双簧一般, 两抬三抬便将这街附近的铺子租金抬高了两三成, 便有算算价格疑心的,也没有现放着钱不赚的道理, 只道最近市价有变, 便将租子都往高了调,等着那问价的人往里跳。

池小秋住了脚, 冷笑一声。

她开这铺子,也不是非哪家不可,也不是非哪时不可,便再等上几日又何妨。

这铺子少租上一天, 少的却不是她的钱。云桥的铺子自去年范家命案之后倒不敢有人歪缠,一向太平, 非有这回变动,那里能激得出后头与她作对的人。

池小秋拿着刀, 将昨天在外头冻了一夜的豆腐拿进来,这两天倒春寒,池小秋恰抓着这个时候,冻的豆腐比暖日里头更加好吃。

只要听着响彻整个院子的“笃”“笃”两声,薛一舌便知道池小秋心里存着气。

她横刀竖刀剁上两回,豆腐便切成了方方正正的小块,先浸在水里略略滚开,将豆腐生味给去了,再把灶上吊了一夜的鸡汤汁、火腿汁倒进去,抽了几根柴,转作小火,便看着汤汁慢慢泛起咕嘟咕嘟的泡,将冻豆腐浸在里头,耐心细致地煨着。

池小秋便拿手捧着脸,心里头琢磨跟自家有过节的人。

凡在生意场上,以利为先,掰掰手指算一算,池小秋这才觉出自己树敌不少。自池家食铺落在云桥,这左近的吃食生意便让池小秋分走了五分。食客的肚子总有饱时,既让池家的云糕点心、面食锅饼占了去,别家自然少了生意。

日久天长,也就是能借着池小秋家沾光的那几家十分欢喜,譬如桥下卖各色玩意的杂项铺子,总能引着吃饱喝足的哥儿姐儿,买上几个通草花蝈蝈笼子百索摆戏傀儡样的小物件,再或是卖着果盒注子蒸笼碗碟的,因靠着云桥自家常有生意,这些都是些相依相傍一同获利的买卖。至于别家倒一起来争抢客源的,早不知背地里头是嘀咕还是恼怒。

若再往外头数过去,更是多了。去年四月叶行一事,□□的萝卜带起了大片的泥,中间不知道哪一个漏下来想要与她过不去,都是件容易事,再往近了说,观翰楼里可还在扯着一场官司。

但能同时雇得起这好几拨人,还放出好大口气的,大约也不是个小门小户人家,池小秋心里头默默圈定了两三个方向。

既然别人以她为饵,那不妨让她钓出岸上的人来,两下里对看一看,倒是甚人是鬼,鬼是何人。

“再不起锅,里头的汤便要熬干了。”

薛一舌慢悠悠提醒她,池小秋一回过神来,这才看见锅中冻豆腐已经煨得差不多了,忙拿了布抓着这两耳锅子,将里头的火腿鸡肉都捞出来,只剩下香蕈和笋片。

豆腐冻了些时候又在汤里煨了许久,便慢慢蓬松起来,筷起夹起来时,上头许多小孔,松软而又弹性,咬下一口来,鲜汤便同带了些嚼劲的冻豆腐一同进了嘴里,汤汁鲜美,豆腐清淡,两者相合,说不尽的美味。

薛一舌接了池小秋盛来的豆腐汤,品了一口,少见地点头称赞:“这汤熬得不错,炒豆腐宜嫩,煨豆腐宜老(1),这豆腐算是煨得浸味了。”

又问池小秋:“可有剩余的豆腐?”

池小秋应道:“有今个新买的,还没冻上。”

“那正好,咱们便吃个有滋味的。”

新点的豆腐雪白,若不是上头还有一层老皮子,连拿起来都费劲。薛一舌将整块捧了出来,平平将外面豆腐皮给去了,剩下里头的更加细嫩,嫩得如同一汪半凝结的乳酪,光在盘中搁着,便颤颤巍巍,让人担心下一刻就会散了去。

薛一舌手轻重有时,转眼便将一块豆腐切成薄厚均匀地方块,等上面的水干了,入油进锅,右手按着锅边一转,便将锅底的猪油热了一圈。十几块豆腐滑进锅中,匀称排布在锅心,腻白的皮子慢慢被煎成了金黄色。(2)

直到周边微焦,薛一舌便将锅猛得一掂,里头的豆腐齐齐翻了个身,换了一面又煎起来,眼见着两面都差不多了,再撒上细盐,一把葱花,调上些辣酱,便能直接盛上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