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绫不屈不挠,喊道:“大哥哥?大表哥?哥哥?谢延!”
谢延侧目看她一眼,眸光冰凉,犹如寒霜。
顾绫默默闭上嘴,不高兴地枕在手臂上,盯着池塘,也不理他了。
居然嫌她烦?她还没嫌他闷呢!
谢延耳根子终于清静了,他盘膝坐在软垫上,淡淡望着远处的风光。
顾绫打量着那张软垫,冷哼一声。
有本事,就别用我拿出来的垫子!
夏天的风越过池塘拂面而来,带着丝丝凉意与荷叶的清新,四月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一切都刚萌发,带着无尽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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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末。
一片寂静声中,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便格外清晰。
这个时辰会来上书房的人,左不过是皇帝和皇后,顾绫一听见脚步声,麻利地起身,顺手扯起身旁的谢延。
谢延看她一眼,抬眼望去。
他个子高,看的远,触目是一片明黄色的华盖,九龙的幡帷招展着。
“是陛下。”谢延淡淡道。
顾绫顿了顿,拿起他的垫子,和自己的摞在一起,又盘膝坐下。
谢延一愣。
顾绫笑眯眯地看着他:“这样陛下就不会骂你了。”
谢延顿了顿,唇角浮现讥诮的冷淡。
长在富贵乡温柔窝里的千金小姐,天真得令人发笑。若不犯错就不会被惩罚,那世上哪里还有冤假错案?
他神色冷然,看着越走越近的仪驾,躬身行礼,语气波澜不惊:“参见陛下。”
皇帝是个极为俊美的男子,四十余岁却像才三十出头的模样,脸色有些苍白无力。他身体虚弱,一年有一半的时间卧病在床,这才会叫顾皇后掌握了朝政。
此刻,皇帝看着谢延,像是看到了脏东西,眸中厌恶丝毫不加遮掩。
顾绫一骨碌爬起来,规规矩矩行了个万福礼:“阿绫给陛下请安。”
“阿绫?”皇帝态度温和了些,“坐在这儿干什么?”
“我……”顾绫低头扣着自己腰间的禁步,讷讷道,“我惹恼了太傅,被太傅赶出来了,陛下千万别告诉姑姑,姑姑会骂我的!“
皇帝笑道:“明知会挨骂,还要惹太傅生气?”
顾绫嘿嘿一笑,摸着后脑勺撒娇:“阿绫不是故意的。”
皇帝摇了摇头,又看向谢延,冷声问:“你也是被太傅赶出来的?”
“是。”
“不长进的东西!”皇帝冷声骂道,“上不得台面,已是弱冠之龄,还不如阿绫一个小姑娘!”
谢延垂目不语,通身气息冷淡漠然,好像挨骂的不是他。
顾绫道:“陛下,怪不得大殿下,是我惹太傅生气连累了他,都是我的错。”
“阿绫敢作敢当是极好的,可是太傅不罚别人,单单罚他,可见他不好!”皇帝看着他那副模样更加生气,怒道,“回去把礼记抄上十遍,给太傅赔罪!”
“宝华殿跪上一夜,向列祖列宗请罪!”
说着,甩袖转身进教室内,再不理会谢延。
顾绫看着他明黄色的背影,惊地不知该说什么,看向谢延,小声道:“对不起……”
如果不是她先惹沈太傅生气,叫谢延当了枪,谢延便不会有这遭无妄之灾,说到底都怨她,还没有讨好谢延,先让谢延因为她的缘故受了责罚。
谢延看她一眼,道:“与你无关。”
就算没有顾绫,那个男人也会找别的理由责罚他。
从小到大,早已成了习惯,他早已不在乎了。以前拿他当父亲,会伤心会难过,可现在不会了。
谁会为了一个陌生人伤心呢?
顾绫咬着下唇,拉着他的手腕,“你跟我来,我去求陛下!”
“不必。”谢延挣开她的手。
他平静冷然,不像受了责罚,转身朝着宝华殿的方向去。
顾绫咬着下唇,低头揉了揉自己的手指,心里很难过。在她的记忆中,姑父慈爱和蔼,对他们小辈一向是温和的,很少发脾气,更是体贴宫人,仁德善良。
可是她从不曾注意过,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对谢延如此冷漠绝情。
连对身边的小太监,都比对谢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