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必行伸手勾住了他的衬衫,把他扎好的衬衫下摆拽了出来,陆必行把笑出来的眼泪抹掉:“哎,你能从会议室旁边的那个‘衣柜’里搬出来吗?去我那好不好?我那离指挥所也不远啊。”
“好好说人话,别撒娇,”林静恒把衬衫下摆抢回来,“你爸呢,栓起来?”
陆必行张嘴吹了一口大牛:“我摆平。”
林静恒脸上还有点挂不住,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扣好了扣子,重新整理好仪容,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脚底下却抹了三层油,转身就走。
陆必行笑眯眯地看着他的背影,无师自通地朝他吹起口哨来,林静恒走到机甲舱门口,卸下精神网,才想起自己身上少了点什么:“外套还我。”
陆必行的口哨转了个花腔,四肢并用地抱住了林静恒那件制服外套,把脸埋在上面,冲他挤眉弄眼地深吸了口气:“不给。”
林静恒黑着脸无奈,皱着眉纵容,要不回来,也惹不起他,只好匆匆穿着衬衫回指挥所去了。
他离开半天,陆必行才抱着他那件外套爬起来,无端雀跃,没什么具体事由,就是很开心,口哨停不下来,觉得自己对着冷冰冰空荡荡的机甲都写首诗或者唱个什么歌,站着酝酿了一会,实在没有这个才能,脑子里只会乱七八糟地跳出些别人的句子,驴唇不对马嘴地烩了一锅,他觉得很有意思,想记下来发给林静恒,刚一打开个人终端,又发现自己全忘光了。
混搭的诗词歌赋随着他无数个火花似的念头顺流而下,只留下他震荡过后、十分静谧的灵魂。
为什么所有的故事里都要有爱情呢?难道除此以外,大家没什么好写的了吗?
陆必行这时才有点明白了,原来真的很值得一写。他把那件外套搭在肩上,悄无声息地从机甲隐藏的舱门里溜了出去,听见机甲站里在说“各部门就位”,走向独眼鹰。
独眼鹰刚才看见林静恒匆忙在指挥所里点了个卯,带着一帮人上了重三,放心了,以为自己蹲点蹲得大功告成,此时正要走。
看见陆必行晃悠到他面前,独眼鹰明知故问:“找谁?要干嘛?”
陆必行故意干咳了一声:“找林将军,我听说军工厂的规划图出来了,来看看。”
独眼鹰叼着烟屁股,斜眼看着他装――军工厂规划图的设计底稿就是工程队这帮人搞出来的。独眼鹰嘴一撇,贱模贱样说:“林将军啊,林将军不在,我刚看见他走了,要飞外星去了。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也没准顺便去攻占个第七星系吧。”
陆必行就“哦”了一声,当着老波斯猫的面,跟做服装广告似的,把林静恒的外套缓缓披在身上,事无巨细地向独眼鹰展示了这件衣服的全部细节。
独眼鹰莫名其妙了一会,陡然反应过来这件军装外套是谁的,再一看陆必行发丝凌乱、春风满面的贱样,疯了:“林静恒堂堂一个……他是黄鼠狼变的吗!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也干得出来,要不要脸了?!”
陆必行吹着流氓哨,欣赏独眼鹰暴跳如雷。
独眼鹰抬手在他后脑勺上掴了一巴掌:“滚蛋,别在我这散德行,养你还不如养盆花!”
陆必行靠在指挥所大楼门口的石阶上,不痛不痒的挨了老波斯猫一爪子,晃了晃头:“爸,大家一起出生入死这么长时间了,你承认对他有误会了吧?”
独眼鹰:“误会他是个王八蛋?我误会了吗?”
然而话是这么说,他眉目间的暴躁却少了很多,独眼鹰一低头摸出根烟,睨了陆必行一眼,看他一无所知的傻儿子被人迷得五迷三道的二百五样,就知道这块“人形虎符”早归了林静恒。他大可以以此高调回归联盟,召齐白银十卫,挟持所有正在第一线和海盗对抗的陆信旧部。
在这样妖魔鬼怪频出的乱世里,狠毒的人可以轻易翻云覆雨,远不必像他一样小心谨慎、瞻前顾后。
他把陆必行身世的秘密捂得比自己还紧,他留在第八星系,甚至小心地把自己这个注定腥风血雨的人物隐藏在爱德华总长的幕后,生怕招来狂风,吹倒这片荒原上尚且脆弱的新草。每次都大言不惭要见死不救,每次都把自己折腾得九死一生,实在不是个野心家的料。
独眼鹰虽然暴躁,但也不傻,听说陆信在联盟的旧部们后来的去向,慢慢也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一点,只是有时候一想起来,依然十分窝火,觉得林静恒这小子太刚愎自用,那副“我安排一切,我不解释,我谁也不信”的臭德行欠一顿臭揍。
陆必行说:“你说他是陆信将军的养子,那不是你追随过的人吗?林还跟你们还一起修建了广场和新政府,你怎么不能对他爱屋及乌一点?”
独眼鹰嘟囔了一句:“陆信教育不出这种混蛋玩意,肯定是他自己瞎他妈长的——你到底看上他哪了,欠人虐吗?”
陆必行脱口说:“长得帅啊。”
独眼鹰无法反驳,被他噎了个倒仰。
“长得是特别帅,我小时候看他照片都能舔半天,承认吧,爸?”
“谁是你爸?我不是你爸,说多少遍了,你是我从垃圾箱里捡的,我生不出你这种二百五色狼,滚滚滚!”独眼鹰有气无力地一摆手,嘴里说着让陆必行滚,自己失魂落魄地站起来滚了,决定揪几朵小白花到陆信石像前谢罪。
这时,一个工程队的研究员匆匆跑过来:“陆老师,你在这啊,我正找你呢!”
陆必行心情飞扬地应了一声:“什么事?”
“上次你们从反乌会老巢里缴获的加密文件,我们按你的方案,试验了波尔洛旋转加密,找到了一点门路,快过来看看。”
陆必行一跃而起。
二十分钟后,简单休整的图兰也赶了过来。
研究员们一个个表情狂热,基本已经不记得他们在弄什么了,全体沉浸在了解锁游戏的乐趣里,陆必行带着一帮八星系四处搜罗来的技术宅们开了个短会,连总长的召唤也不理会了,专心致志地破解加密。
图兰在旁边开了个小休息室,替林静恒批阅完了近期军备消耗,正在就第八星系征兵计划写意见的时候,听见旁边传来了一声欢呼,她连忙合上个人终端,赶了过去。
只见正中央三百六十度的大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件和资料露出了真容。
研究员试着打开了一个视频文件,一个女人面向镜头,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她穿了件研究员的白大褂,长发简单地在脑后扎成一束,不着粉黛,还有点憔悴,但是五官非常秀美,那双冷冷的灰色眼睛穿透屏幕望过来的时候,无端让人觉得惊心动魄。
图兰一呆,看着她,心里升起某种怪异的感觉。
“能源系统所剩不到15%,备用能源系统已被炸毁,我弹尽粮绝,正在林蔚的瞄准镜下录这一段话。”
话音没落,镜头巨震,画面花了一下,能看见机甲尾部似乎被击中了,爆出火光,机甲上的人惊慌失措地跑过。
女人回头看了一眼,笑了:“重型核导,看来他真是连道别都不肯啊。”
第97章
“我是劳拉格登……”
图兰睁大了眼睛, 屏幕上的女人那尖削的下巴与蒙着雾似的眼睛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时又想不起是在哪见过。她还姓“格登”,可是沃托那个著名的格登家族全家都热爱镜头, 家里连块低调的地砖都没有, 没有图兰不认识的, 她是谁?格登家某个旁系的亲戚?还是恰好姓这个倒霉的姓?
“……‘tdgec’第一研究院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