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朝一日,她终会离开。
一直以来,他都忽略了这个事实,总觉得她会一直留在东海,一直留在平南和燕蛟,却忘了她根本不属于这里。若然离开,他此生与她难再相逢,连看她嫁人的机会,大抵都不会有。
如此想着,心里那点刺痛便难以忍受。
天地广阔,他留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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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医馆送走最后一个病患,魏东辞照常将桌上方笺归整妥当,起身洗手净面,一边嘱咐医馆的药童:“明起闭馆,我去几日就回,你们好生看着医馆。桌上那撂病患记录里的病患,你与素文需每隔两日要上府诊察,都是贫苦者,药金诊金免了……”
正说着,外头有个小厮跑进来,上看不接下气道:“先……先生,外头有个老婆婆赖在门前不肯走,说是全身都痛,拦着不让咱们关门,指名要见您。我说了咱们医馆的规矩,她还是不依不饶,要不您去看看?”
医馆除了魏东辞外另又找了两位大夫坐诊,疑难病患才会分到他手里,他有个规矩,每日只接十位病患,多了不看,也不接受权贵人家的邀请,只要找他诊病,就必须一早上门排个号,按时辰过来。
“不急,我去看看。”魏东辞扯下盆架上挂的帕子拭干手,随小厮匆匆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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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的门板已经关了一大半,剩下两块门板大小的地方,被老妇人坐着。
这老妇人头发花白、皮肤枯黑,搭拉着眼袋,嘴边一颗大黑痣,面相就有些凶,身上穿了套打过补丁、洗得泛白的褐色衣裳,脚边放着竹拐棍,赖在门口不肯挪地。
魏东辞来时,门口的小厮正哭笑不得地扶着门板苦劝,她只是不理,“呜呜”直嚎,一边嚷着痛,一边揉肩揉膝。
“我来吧。”他挥退小厮,亲自蹲到老人身边,不由分说扣上她右手脉门,“婆婆,我替你把脉看看。”
“你是谁?”老妇人把手收走,“不是魏神医我不看。”
“我就是魏东辞。”东辞笑道。
“你骗我,别欺负我老太婆眼瞎!哪有你这样年轻的神医?”老妇人一边哭一边道,“你们别是随随便便找个人来,以为就可以把我打发了!我今天非看神医不可。”
“老婆婆,不骗你,他真是我们医馆的小神医。”魏东辞还没急,旁人倒看得急了。
魏东辞轻笑两声,道:“你是觉得我要和你一样年纪才配称神医?”
老妇人回道:“至少也要像隔壁医馆的李大夫吧?”
“那你先看看我诊得对不对症?”魏东辞也不给她号脉了,直接道,“你近日得遇故人,必定心思繁重,夜不能寐,以至心火肝旺,需要调养。”
“你改行做算命先生得了。”老妇人挑挑眉,没好气道。
“我这有副良药,你随我进馆,我亲自煎给你服,再给你扎上几针,包管药到病除。”魏东辞伸手扶她。
老妇人自个拄了拐杖站起,只道:“不扎针,不吃药。”
“好,那给你煮碗面,切盘酱肉,打壶酒,如何?”魏东辞跟着她。
“马马虎虎。”老妇人拄着拐杖进了医馆,留下后头看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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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东辞亲自给霍锦骁端来温热的水,霍锦骁对着盆中的水一顿搓脸。
“哪个姑娘家像你这样,把自己扮成那副德性?”他倚在墙前给她递干净的素帕,口中打趣道。
“还不是被你认出来?”霍锦骁搓去脸上最后一点易容膏,从他手里扯过素帕拭净,方露出白皙干净的脸庞。
“怎么提早来了?你那船上的事都安排妥当了?”魏东辞不答反问。
霍锦骁神情一僵,走到桌边坐下,方道:“没。”
她大清早和祁望吵了一架,离开码头本就要来寻魏东辞,见医馆病人太多,担心扰他诊病,便自己在城中逛了大半天,待病人散去方与他开了个小玩笑。
“这不像你的作派,你该不会……和祁望吵架了?”魏东辞坐到她对面,仔细看了她两眼突然道。
小菜已摆上桌,霍锦骁给自己斟了杯酒,“嗯”了声便饮起。
心情不太妙。
“是因为要帮我?”魏东辞又问她。
“嗯。”她闷道。
魏东辞伸手按下她的第三杯酒:“祁望对你而言很重要?”
第一次见面时,他便已察觉她与祁望之间默契非比寻常。
“我在东海两年与他同生共死过数次,他也曾冒死救我,这情分自然重得很。”霍锦骁不避讳谈及此事。
“你……喜欢上他了?”魏东辞淡道。
霍锦骁夹起片酱肉尝了尝,道:“味道不错,哪里买的?”
“我自己卤的。”魏东辞将碟子往她面前推去。
“差一点。”她道。
“差了什么?”魏东辞夹起肉尝尝,觉得挺好,应该是她爱的味道。
霍锦骁“哈哈”一笑,道:“我是说,差一点爱上祁望。”
错过的心动便如失了涟漪的湖面,平静无波,她不再是从前的小姑娘,可以毫无保留地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