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夕色,苍凉血霞之下,几艘船飘飘摇摇压浪前行,帆上隐约的玄武像,正是宫本和源的船,沙剑飞父女应该都在那几艘船上。
“双狮岛已被我们控制,只差沙剑飞,不过宫本和源倒是棘手,他是倭人,家族与三爷有渊源,炎哥问,我们动不动手?”周河讨她示下。
霍锦骁放下观远镜,略作思忖:“事已至此,仇怨早就结下,现在再谈给三爷面子已经晚了。再说,我们与双狮开战已经这么久,如果三爷想管,早就派船来了,哪还等到现在。你告诉炎哥,照抓不误,一个都不许放过!分三路围上,等我信号。”
“是。”周河领命退下。
四周无人插话,霍锦骁的耳边只剩风浪声。
祁望蛰伏东海多年,平南的实力,比她想像中要大多了,不动倒罢,一动就震惊东海。
连占数岛,只怕和双狮岛这一战结束,平南已能位列东海海枭前三,算作异军突起。
这么大的实力,祁望藏得好深,他不是个求和的人,若他未死,会将平南的实力用在何处呢?
霍锦骁忽然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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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红色火箭破空,发出鹤唳般的尖锐鸣声,海面轰然一声巨响,炸起水花成幕。
无数艘小型战船像夜幕里长出的獠牙,朝着前方几艘正全速逃走的大船围去。海面上响起一阵箭雨落水的“噗噗”声,慌乱的惊叫声与刀刃声交错成谁都听不明白的乐音,火光不时窜起,染得海面一片不安的红。
不知多久,这声音方渐渐小下去。
“景姐,共七艘船,已经控制了五艘,只剩两艘还在负隅顽抗。”周河站在战船上向霍锦骁回报。
话音才落,他眼前人影一晃,霍锦骁已经跳到他的船上。
“走,打扫战场去。”她唇角微翘,是抹弯刀般的笑。
战船速度很快,转眼逼近宫本和源的船,霍锦骁已看甲板上缠斗不休的人,不等接舷,她便掠身飞上玄武船去。左右两侧各有人挥刀围来,她旋身飞踢一脚,将左侧靠近的人踢飞,手中软剑弹起锃亮霜光,划过右侧那人胸口——手起剑落,人已倒地,她似电光般窜过,如入无人之境。
黎明将至,月星皆泯,海上只有几点灯火如星,随浪起伏。
“景姐,抓到沙家父女了。”周河把沙剑飞、沙慕青押到甲板上。
霍锦骁正站在舱前拭剑,剑上的血迹一遍擦不净,她来来回回地拭着,看到人只“嗯”了声,头也没抬。
“宫本和源没找到,炎哥正在带人继续清理战场搜人。”周河又道。
“倭人擅伪,这么搜没用。”霍锦骁震震剑,朝沙家父女走去,停在沙慕青身边,以剑尖挑起沙慕青的下巴,“沙姑娘……哦不……宫本夫人,别来无恙,你的夫君呢?”
沙慕青装束已改,身上是倭人吴服,梳着油光的发髻,露饱满额头,脸上搽着厚重的粉,仍旧是美艳无双,抬头时一双眼眸却似淬毒般望向霍锦骁,却在见到她冰冷的目色时不禁一颤。
彼此都已不是当年模样。
“我不知道。”沙慕青把头从她剑尖挪开垂下。
霍锦骁绕着二人慢慢走了两圈,停在沙剑飞身边,沙剑飞有些惧意地瞪着她,额上细汗遍布,她的目光从他手上掠过,他的手正在颤抖,眼珠左右转着,不知在看什么,忽然“砰”一声跪下:“景姑娘饶命,饶命!”
沙慕青被沙剑飞这一跪惊得退开半步。
霍锦骁慢慢踱到沙剑飞面前:“宫本和源呢?”
“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他可能见势不妙早就弃船跑了。”沙剑飞壮硕的身子跪在地上,不断地抹额头上的汗,“景姑娘,求你相信我,我的船和岛都给你,求你饶我一命!”
霍锦骁又走了两步,眼见要从沙剑飞面前走过,沙剑飞目光变了变,一边求着饶,一边猛地跳起,双手狠狠抱住她的腿,让她难迈步。
甲板的桅杆上,人影忽现,将森冷枪口对准霍锦骁。
“小心!”周河发现不对,急吼一声,想要推开霍锦骁已然不及。
天际一抹苍影悄然俯冲而下,从桅杆边啄过。
两声枪响一前一后打破海面寂静。
“啊——”桅杆上伪装隐藏的人从高处落下,狠狠砸在甲板上,小腿的血顷刻流上甲板。
沙慕青蹙起眉,冷声道了然:“废物。”
霍锦骁把手里的枪转了转,枪口抵在沙剑飞头上:“不想死就松手!”
沙剑飞面色惨白一片,这下真的瘫软在地。
“我早说了,要找伪装的倭人,普通办法可没用,还是我的宝贝厉害。”霍锦骁脆声道,将左手举起。
金乌在火把下闪着迷离的金丝芒,天空一只庞然大物飞下,直直落在她手臂上。
猎隼已然成年。
“乖。”她摸摸它的脑袋,震了震臂,雪白的猎隼再次飞起,停在了她身后船舷上,一双珠玉似的眼警觉地盯着四周。
“宫本和源?”她看向落下那人。
那人身着武士服,剃着月代头,委顿在地,几番挣扎也未能站起,看模样不过三十出头,横眉吊眼,面相不善,看到她便叽哩呱啦说着倭国话。
霍锦骁掏掏耳,嫌烦:“先把他嘴堵了!周河,让炎哥过来吧,别搜了。”
周河刚要走,她又道:“对了,再派人把丁铃请过来,她学过些倭话。”
“是。”周河领命下去。
霍锦骁从身旁属下手里取过火把,走了两步,将手一伸,火把横到了沙慕青面前。沙慕青的脸险被火舌烫到,她吓得忙把脸别开。
“宫本夫人,我有些话问你。”霍锦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