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痴道人将此事交与他的女弟子彭润。彭润倒是简单,直往甄应嘉脸上挥了一鞭子打发他回家了。所幸预备陪着来的唯有甄应嘉一人。
一番话说完,众人皆无比叹惋。
齐周含泪道:“儿子不孝。”
贾赦最见不得这些催人泪下的场面,先打岔道:“如此好的很,可要我们相助?齐老爷子,你那金蝉脱壳之计可周全?拿出来我们大家参谋参谋。”
齐父笑道:“荣国公委实与早年传闻大不相同。”
贾赦心道,人都换了一个,能相同么?笑道:“我本是胸中有丘壑之人,往常只不曾露才罢了。”
姜武掩面不忍闻。
齐周思忖道:“旁的尚好。唯有李三早知我们家中之事,恐他不放父亲走。”
贾赦忙跳起来:“我去同他谈!”因解释道,“跟土匪谈判,你们都不成的。小齐太斯文,浩之身上也是官威太重。我这样的再妥帖不过。”
姜武有一霎只觉他打了旁的鬼主意,然细细一想,三人当中也委实他最无耻,又有痞气,与土匪相商好说话。
倒是齐周瞥了他一眼,不曾出言反对。
那许枚早已在水寨被吓破了胆子,望着贾赦敬佩十分。
贾赦向他哼道:“我说老许,你可得牢牢记着。”因指自己道,“我是荣国公贾赦。”又指姜武,“圣人心腹爱将姜武。”再指齐周,“圣人心腹谋士齐周。”终于指齐父,“这老头你没见过。”遂笑嘻嘻望着他道,“你便是江苏知府许枚。”
许枚忙道:“是是!下官是江苏知府许枚!从不曾见过齐大人之父。”
贾赦点头道:“你且放心,既然许枚不曾有犯国法,我们钦差齐大人自然能还他清白。只是此番颠簸坎坷,许大人早已看透了风云官场,宁愿归隐江湖了。”
许枚叹道:“下官委实已然看透风云,宁愿归隐江湖,绝无虚言。”
齐父遂起身向他长揖到地,齐周亦然。
许枚还礼不跌,又感慨万千。“匪寨十二年,不敢望有今日。”
贾赦因向齐父道:“老爷子,可有人护着我去水寨?”
忽然门边传来冷冷的一声:“我护你去。”
众人一瞧,彭润手持长鞭立在那里,威风凛凛的令人肃然。
姜武点头道:“唯有你去的。”
因几人手忙脚乱的替贾赦换了身不显的衣服。贾赦一身痞气重的很,穿着轻裘华衣像个纨绔,换了青衣小帽便成了流氓,众人一片大笑。
贾赦哼道:“没眼光!世上最可怕的何物?非是文人之笔,非是武将之刀,乃是流氓之文化!”
因掸了掸袖子:“彭姑奶奶,咱们走起!”
彭润淡淡撇了他一眼,转身引他朝后院而去。
后院有一架小车,赶车的乃是水寨派在此处的。听说是许大人之心腹,要与寨主商议要事,倒恭敬得很,请他们上车。彭润倒是想在外头赶马,那水匪不肯,只得作罢。
如此他二人一人一边在车里颠着。
贾赦是个标准话痨,不说话憋得慌。偏彭润最不爱说话,被他说烦了直接喊“闭嘴”。贾赦何曾在乎这个?闭嘴了不过半分钟,又扯开了,天上地下胡说八道。
也不知扯了多久,马车终停了下来。那水匪请二人出来,眼前为一座码头。
时已近黄昏,汀州落水禽,红日隐秋波,粼粼河面上远远的有渔舟舒棹归来,一片水乡秀色。
那水匪打了个呼哨,只见芦苇从中钻出一条乌篷船来。那撑船的与水匪低声谈了几句,便将贾彭二人引上船了。
这回连那水匪也一道坐在船舱中,贾赦如得了大赦一般围着他嘀嘀咕咕说个没完,或有那水匪赞同他的,还得意的瞥了彭润两眼。偏彭润跟没看见似的,只抱臂不语,面色如常。贾赦颇无成就感,仍同水匪闲聊不提。
后那舟子捧了些馒头与水进来,几个人方觉已过了晚膳时辰。凑在一处边吃边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伙好朋友。
又不知过了多久,几个人上了岸换上另一辆车,又从车换船。直至侵夜,方来到水寨。
那水寨乌压压的一片寨子,零星有些火光,天上弯月如钩,映在水面颇有几分诗意。
贾赦忽然来了兴致,立在船头悠悠的唱了一曲“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歌是好歌,只是唱的人嗓子委实令人不忍闻。
那同来的水匪又觉得好听又觉得不好听,幸而船中太暗,没人看见他脸上变来变去的。
一曲终了,只听有人击掌:“好曲子!”
贾赦大喜:“阁下真有眼光!”
乃见前头转过了一条船,船上忽然明起许多火把,船首立着一人,身高八尺,黝黑的脸面,颏下有些胡须,虽是渔夫打扮,不失一副英武之气。
贾赦不禁赞道:“好汉子!”
那汉子大笑:“可请贵客登寨。”
那条船便在前头引着,贾赦他们这条在后头跟着,不多时到了水寨码头。
众人才登岸不久,忽白光一闪,只见彭润不知何时已跃到贾赦前头,“啪啪啪”挥动长鞭。只听“哐当”“哐当”两声,有扑刀落地。两个汉子涨红了脸立在那里有几分窘态。
贾赦后知后觉,半晌才“哎呦”一声往彭润身后躲。
先前船首那汉子笑道:“开个顽笑,贵客休怪!”
贾赦又蹿了出来:“当然要怪!怎能休怪!顽笑岂能这般开的。你们武将开顽笑用刀还罢了,见过向文化人开顽笑用刀的么?”
那汉子愈发大笑,因向贾赦拱手道:“如此且向贵客致歉,还请贵客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