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2)

席间没有人理会陈老夫人的怨念,大家都看着季无忧,等她说第三句话。

季无忧连喝两杯酒,虽然是没有什么度数的果子酒,可喝的急了也会上头,她稳了稳心神,眼中含笑看向在座的每一位夫人小姐,轻启因吃酒而显的嫣红的双唇,“无忧年幼识浅,与弟弟相依为命共撑王府,日后少不得要请诸位夫人小姐提点指教,若有搅扰之处还请大家不要见怪,无忧这里先谢过了。”

这一番话说出来,陈老夫人的脸彻底黑了,若说前头只是隐讳的打她的脸,如今可是明晃晃打过来了,什么叫相依为命共撑王府,这分明是在指责靖国公府对她们姐弟不闻不问么。虽然这是事实,靖国公府中人若没有算计,是再再不会登王府之门的,可这话也不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众位夫人小姐都是一怔,过了一小会儿夫人们先回过味儿,忙都笑着说道:“不敢当不敢当,郡主但有所需,我等必当从命。”那个小姐们却没有明白过来,看向季无忧的眼神中便多了些不赞同和困惑。在她们看来,聪明如季无忧,是不应该在此时说出这样一番话的。她们当然不知道季无忧的用意,她就是要借着陈佑嘉闯门之事公开宣布忠勇郡王府的立场,彻底割裂与靖国公府原本已经快不存在的那一丝丝联系。夫人们经的事情多,前后一联想就能明白,而小姐们到底缺了些历练。

一顿午宴终于吃完了,众人相继告辞而去。陈老夫人却是纹丝不动的坐在花厅中吃茶,任厅中其他夫人一个一个的离开。

季无忧知道陈老夫人有事要说,却不想就这么由着她。因此便向春竹使了个眼色。春竹立刻悄悄从后头绕了出去。

没过多一会儿,两个小丫鬟搀着宁嬷嬷走了过来。经过两年多的调理,宁嬷嬷的身体比刚受伤时好了许多,可还是不能劳累着,也不能频繁行礼,因此今日的除服礼季无忧并没有让宁嬷嬷到前头来,只让她安心在房中休息。

陈老夫人一看见宁嬷嬷,脸皮不由抖了几下,宁嬷嬷就是她的罪证,陈老夫人虽然知道有太后这尊大靠山自己目前不会有事,可是看到宁嬷嬷那冷冷的目光森森的恨意,陈老夫人还是会禁不住心中的恐惧。

宁嬷嬷的腿脚不便,所以季无忧一早便免了宁嬷嬷的一切礼数,宁嬷嬷却不肯,几番拉据之后,才以宁嬷嬷只需行颌首礼结束了这场充满善意的争执。

故而宁嬷嬷上得堂来,只是向季无忧颌首为礼,然后便看向陈老夫人,似笑非笑的招呼道:“三年不见,老夫人可好,夜里还睡的安生么?”

陈老夫人惊的往后一仰,又立刻扳了回来,死死的挺直身体,满面怒色的喝道:“狗奴才,你……”

“老夫人慎言,宁嬷嬷是先母生前最倚重信赖之人,先母过世后宁嬷嬷在无忧心中便是先母的代表,请老夫人休要辱及先母。”季无忧毫不客气的打断了陈老夫人的话。因此时花厅之中已经没有外人,所以季无忧便直接以老夫人呼之,并不肯再叫她一声祖母。

陈老夫人大怒,指着季无忧颤声道:“忧姐儿,你好……好生不孝!连一声祖母也不叫了。”

季无忧冷冷看着陈老夫人,沉声道:“老夫人的侄孙子扮成丫鬟企图混入王府后宅,老夫人不要说完全不知情,更不要说不知道他的目的何在。试问天下可有一位祖母会这般算计亲孙女儿?”

陈老夫人色利内荏厉声喝道:“老身确实不知情,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季无忧忽然向陈老夫人笑了一下,淡淡说道:“是么?这个想查很容易,刚才前头报进来,说是您的侄孙子如今已经被扔进刑部大牢了,刑部素来是个让人说真话的地方,老夫人可有兴趣亲自去瞧一瞧,听听您的侄孙子都会说些什么呢?反正无忧姐弟都有兴趣,听说太子哥哥也很有兴趣。”

陈老夫人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她又气又怕,当初定计之时,她是怎么都想不到陈佑嘉连二门都混不进去就被季无忧揪了出来,她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实行就已经被拦腰截断,非但没能成功的当着所有来宾算计了季无忧,还白白陪上了陈佑嘉这枚极重要的棋子。更可怕的是,若陈佑嘉熬刑不过将一切和盘托出,那靖国公府必将面临灭顶之灾。凭着皇家对季无忧的宠爱,陈老夫人相信皇上一但知道她的算计,绝对会降下雷霆之怒,到时面对着如山铁证,就算是太后想保她都没办法保住。

越想,陈老夫人越害怕,她现在后悔了,后悔行事太过草率,后悔还是看低了季无忧,独独没有后悔她的百般算计。

“忧姐儿,嘉哥儿一时犯糊涂,就看在他年纪还小的份上饶他这一回吧,只要你饶了他,老身必命他的爹娘来给你磕头道谢。你们总是有着血脉之亲的亲人啊。”陈老夫人立刻做出一副凄惨的可怜相儿,苦苦哀求起来。

季无忧怒极反笑,立刻反问道:“听说您侄孙儿比本郡主还要大几岁,也算是年纪小?依您的说法,岂不是只要仗着年纪小就可以为所欲为不守律法规条么?血脉之亲?本朝之律规定,便是皇子犯法都要与庶民同罪,难道只因为有点子拐弯抹角的亲戚,便可以肆无忌惮么?”

陈老夫人被季无忧堵的说不出话来,她心念一动又有了个歪主意。只是她还不曾实行便被宁嬷嬷看破,宁嬷嬷状似随意的说道:“郡主,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往日程太医都是这个时候到,老奴先告退了。”

陈老夫人一听这话,立刻打消了装死的念头。回头程太医只一把脉便什么都清楚了,到时她丢的人更大。

☆、第六十三章

刑部大牢本就不是什么好去处。对于受了“特别”关照的陈佑嘉来说,更是如人间地狱一般了。他一进刑部大牢,便被牢头送入关着几名穷凶极恶江洋大盗的牢房之中。

牢头转身刚走,一个头发胡须乱蓬蓬的瘦小男人便走了过来,他只扫了陈佑嘉一眼,便看出陈佑嘉右腿有伤,只见这人提脚不偏不倚的踩上陈佑嘉受伤的右膝,疼的陈佑嘉“啊……”的惨叫一声,白眼儿一番就疼昏了过去。

那瘦小男人立刻哈哈大笑,仿佛陈佑嘉的惨叫是他听到过最动听的声音。他脚下用力一碾,被打碎的骨头碴子直往肉里钻,陈佑嘉又生生的疼醒过来。满牢房的的犯人便听到一阵惨似一阵的哭嚎尖叫,“爹,娘,救命啊……”

“嘿嘿,还是个嫩瓜蛋子,就会哭爹喊娘,小子,你犯了什么事被抓进来的?”瘦小男人打量了陈佑嘉一遍,就阴恻恻的问了起来。

“我……我……”陈佑嘉再怎么也没脸说出自己男扮女意图混入内宅行不轨之事。只嚅嚅的半天,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哟嘿,这小子牙口硬啊,猴子,你该不是大牢蹲的太久,蹲成废物点心了吧,连个小毛孩子都收拾不了。”在一旁抱着胳膊看热闹的一个七尺来高的汉子用嘲讽的口气说了起来。

那干瘦男子浑名猴子,最受不得激将法,他一把推开那说风凉话的大汉,伸手一抓便把陈佑嘉拎了起来。“小子,你猴子爷爷问话也敢不说,看你小子是活腻味了。”说着,猴子挥拳直捣陈佑嘉的面门,不偏不倚正打在他的鼻梁骨上,陈佑嘉只觉得眼前金星迸射,双耳嗡嗡作响,这些都还不要紧,要紧的是鼻梁上的剧痛。一时之间,眼泪混着血水流了陈佑嘉满面都是,陈佑嘉本能的抬手一抹,勉强从肿起来的眼缝中看到一片鲜血,素来怕血的陈佑嘉白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猴子还要动手,这时坐在东墙下一个看着极为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慢悠悠的开了口:“猴子,先别打了,这个雏儿,和咱们不一路。回头打听清楚了再说。”

猴子对这老人显然极为敬重,他立刻将陈佑嘉放开,跑到那人的身边半跪着陪笑道:“是,猴子听山爷的吩咐,山爷,您说这小子细皮嫩肉的,到底会是个什么来路?”

那老人双眼似睁非睁,向陈佑嘉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慢慢悠悠的说道:“多半是京城谁家的公子哥儿得罪了人,才被丢进来静静心。四子,去问问刘头儿,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

一个身材瘦弱神色却很是强横的少年应了一声,跑到牢门前高声叫了起来:“刘头儿,刘头儿……”

少倾,牢头刘强走了过来,不耐烦的喝道:“什么事?”

少年爱理不理的问道:“山爷问问这小子是什么来路,犯了什么事?”

刘强一听这话立刻向靠在东墙下看似正在闭目养神的老人点头哈腰的恭敬笑道:“原来是山爷问话。这小子叫陈佑嘉,他爹是逸阳伯,也就死撑个门面罢了,在京城里连提都提不上的。今日这小子扮成丫鬟想混入郡王府后宅,在二门上就被王府之人识破拿下,是淳亲王爷命亲兵将这小子押到刑部的,我们大人交待了,似这般奸邪之徒必不可轻饶了,这不才请山爷和几位帮着给这小子熟熟皮子么。几位,手痒痒了尽管上,但凡让他有口气就得了。”

牢中之人都点了点头,看向晕在地上的陈佑嘉,眼神越发鄙夷狠辣。这间牢房里关着的都是快意恩仇的江湖之人。江湖中人最不齿的就是淫人妻女的奸邪之徒。同样是坐牢,若是因风化之事坐牢的人,在牢中必要比其他的囚犯多受许多倍的苦头。

牢头刘强交待完便走了,陈佑嘉这回可就惨了。那位山爷双眼微睁,沉声道:“猴子,把这个狗东西拴到马桶上。先给他败败火。”

猴子应了一声,拎起陈佑嘉将他拖到西北角墙根儿下的马桶边,将陈佑嘉和马桶牢牢绑在一起,再没法子挣脱开。

一股子呛鼻的骚臭之气将陈佑嘉呛醒,他头一扭脸便贴着马桶边擦过,陈佑嘉自小养尊处优,便是如厕之时也要薰香和厕枣塞鼻以避恶臭之气的。如今乍一闻到那股骚臭气味,陈佑嘉只觉得胸肋之间阵阵翻涌,不由对着马桶搜肠刮肚的大吐特吐,吐到最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同牢房的囚犯们见陈佑嘉没用到了这般地步,自是越发瞧他不起,折磨他的主意也必层出不穷了。

就在陈佑嘉在牢中受折磨之时,刑部大牢之外,逸阳伯府的大管家正在不停的陪小心说好话兼塞红包,求的就是进去瞧一眼陈佑嘉。

陈佑嘉是淳亲王爷下令关入刑部大牢了,所以凭逸阳伯府的管家怎么求怎么给红包,再没有一个人敢通融一二,守大牢的士兵被缠的烦了,一把将逸阳伯府的管家推倒在地,气恼道:“王爷下的令,谁敢放你进去,滚滚滚,再敢纠缠不清,休怪军爷手中的家伙不长眼睛。”

逸阳伯府的管家实在没有办法,只得灰溜溜回去向逸阳伯夫妻回禀。孙氏自被送回逸阳伯府之后就一直在哭,如今听管家说连探监都不允许,哭的越发厉害,惹得陈少陵心中火起,拍着桌子怒吼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你能有什么用,好好的儿子跟你出去一趟就被人送进刑部大牢,你了事的本事没有,闯祸的本事倒大的很!”

孙氏听了这话哭的更加上气不接下气,其间还不忘辩解道:“这都是老姑奶奶的意思,老爷也是同意的,要不然妾身纵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老爷不也说若不如此万难替嘉儿娶到郡主为妻么?”

陈少陵一听这话更加暴躁,一把将身边的桌子掀了个倒仰,桌上的茶壶茶盏摔了一地。孙氏吓的打了个寒颤,是再也不敢往下说了。

陈少陵的奶嬷嬷在一旁瞧着不劝着实不行了,似这两口子的闹法,要什么时候才能把少爷救出来。

“老爷息怒,夫人,您也别哭了,再哭也不能把少爷给哭回来,还是商量商量看有什么法子救少爷吧。”

陈少陵自小便同奶嬷嬷亲近,她说的话倒有大半能听的进去,因此只重重哼了一声坐了下来,沉声道:“这事是老姑奶奶闹出来的,你就没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