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抹了泪,抽抽噎噎的说道:“老姑奶奶一早抽身,把罪名全都扣到妾身和嘉儿的头上,妾身连分辩一句都不能够,就被老姑奶奶打发邓嬷嬷硬架着送出郡王府。老爷,看样子老姑奶奶是靠不住的,还得咱们自己想办法。”
今日陈老夫人的行为让孙氏前所未有的看清了她的为人,孙氏再也不会象从前那样对陈老夫人言听计从,如今只是口出怨言,已经是孙氏好性子了。
陈少陵双眉紧锁一言不发,他的姑妈是什么样的人,陈少陵比孙氏心里清楚,若非逸阳伯府没落,陈少陵若不巴结着陈老夫人得些好处便不能撑住逸阳伯府的面子,陈少陵又岂会把个外嫁了几十年的姑妈当回事儿,处处陪小心做孝顺子侄。
陈少陵的奶嬷嬷乔氏见两位主子说不到点子上去,心里很是着急,她忙说道:“老爷,夫人,虽说少爷是犯了错,可到底也没造成什么后果,他就是小孩子家贪玩儿,何不备上厚礼前去郡王府道歉求情,说破大天郡主也得叫老爷夫人一声表叔表婶,只好好求她,总不至于一丝情面也不给吧。那刑部大牢可是个要命的去处,我们少爷可怎么受的住啊!”
陈少陵缓缓点了点头,眼下似乎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那季无忧怎么说也就是个小孩子,送些好东西说些好话填糊于她,应该能让她回心转意,只要她消了气,把儿子从刑部大牢救出来就容易多了。
想到这处,陈少陵便向坐在床上的孙氏喝道:“还不快去准备厚礼,就会在这里躺尸,哭能把嘉儿哭回来?”
孙氏不敢回嘴,忙下了床去打点礼物。
逸阳伯府已经是个空架子,孙氏七凑八凑,却怎么也凑不出一份象样的厚礼。最后只得出来向陈少陵哭道:“老爷,如今租子还没交上来,家里实在凑不出象样的礼物,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陈少陵眼一瞪怒道:“被关在刑部大牢的可是你的亲儿子,你只舍不得东西,那就叫他在大牢里受罪好了。”
孙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陈少陵的腿哭道:“老爷,不是妾身舍不得东西,实在是没有能拿出手的,郡王府是何等的富贵,若是备了寻常的东西,必不能让郡主看上的。”
陈少陵其实也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经没有什么家底子,他皱眉想了一会儿,便拉长了脸说道:“你去找老姑奶奶要,要不是她出的馊主意,嘉哥儿岂会受这个罪。”
孙氏犹豫道:“这……行么?”
陈少陵眼睛一瞪喝道:“有什么不行,你过去之后别的话也不用多说,只哭嘉哥儿就行,不怕把动静闹大,闹的越大就越有好处。”
孙氏迟疑了一会,最终救儿子的渴望压倒了一切,她擦干眼泪站起来道:“是,妾身立刻就去。”
陈少陵点了点头,狠狠道:“凭老姑奶奶说什么,她若不出点子血,你就绝不回来。”
孙氏点点头,决绝的说道:“妾身明白,若老姑奶奶不救嘉哥儿,妾身就一头撞死在靖国公府。”
陈少陵听了这话点头笑道:“这样才对,去吧。”
孙氏惊诧道:“怎么老爷不同妾身一起去?”
陈少陵刚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只说道:“我去做什么?”
孙氏忙道:“老爷您是老姑奶奶的嫡亲侄子,您说话比妾身有份量多了。便是看着老爷亲至,老姑奶奶也不能不帮我们。”
陈少陵想了一会儿,方才点头道:“好,一起去。”
夫妻二人到了靖国公府,管家季忠一见他们来了不由暗暗叫苦,看这二位的架势,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挡在府外的,老夫人交待下来的差使可是不容易办啊。
季忠也是急中生智,他忽然有了个主意,便上前说道:“大舅老爷大舅夫人来啦,可真真不巧的很,老夫人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老爷陪夫人回娘家了。”
陈少陵脸色一沉冷哼一声道:“既是如此,那我们便进去等着,凭姑妈表弟去了哪里,总是要回来。”
说罢便大马金刀的往门房里一坐,一副死赖不走的架势。孙氏虽然面皮薄,可事涉儿子的生死,便也不拉下脸来在陈少陵身边坐下,夫妻二人是打定主意要把靖国公府的门房坐穿了。
季忠见势头不对,忙悄悄去里头寻了季重慎,将陈少陵夫妻之举说了一遍,季重慎拧眉怒道:“他们还有脸来!”
季忠急道:“看这架势是不等到老夫人和老爷,他们是绝不肯走的。”
季重慎想了一会儿,方说道:“罢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回老夫人。”
季忠等了莫约一刻钟,季重慎才出来对他说道:“回头老爷从后门出去绕到前门,好歹给你圆了这个谎。”
季忠先恩万谢回了前头。少时季重慎果然从后门出府,绕到前门假做外出刚回来的样子,一见陈少陵便笑着说道:“表哥今儿怎么有空来了,季忠你也真是的,大舅老爷来了怎么也不往里让,生让大舅老爷受这样的委屈。”
陈少陵抬手止了季重慎的话,似笑非笑的说道:“表弟千万别这么说,只要能见到姑妈和表弟,便是让表哥表嫂站在府外头等候我们也心甘情愿。”
季重慎一头说着“表哥言重了”一边将陈少陵夫妻往春熙堂让。陈少陵心里清楚姑妈和表哥必都在家中的,便也不多说什么,只跟着往春熙堂走,而非每回来都直接去的慈萱堂。
果然陈少陵夫妻在春熙堂坐了不到两刻钟,便有丫鬟前来回禀,“老夫人回府了,请大舅老爷大舅夫人到慈萱堂说话。”好歹,季忠的谎话算是被圆过去了,陈老夫人也不至于觉得失了体面。
见到陈老夫人,陈少陵并不说要东西之事,只求陈老夫人救救她的嫡亲侄孙子。孙氏则不说话,只坐在一旁抹眼泪。
陈老夫人早就想到侄儿侄媳妇是一定会来求自己,她已经想出了对策。只见她对陈少陵说道:“少陵,嘉哥儿之事姑妈再不会不管的,只是今天刚出了事,郡王府那边正在气头上,这会子去替嘉哥儿求情反而会火上浇油,还是等几日他们气消了,姑妈再去说一说,到时嘉哥儿就能被放回来了。”
陈少陵并没有见到儿子被拖走的情形,而且他也不是很了解陈老夫人和无忧姐弟之间的关系,只想着亲祖母发话,亲孙子亲孙女儿还能不答应,便点了点头想要应承下来。
可孙氏不一样,她是眼睁睁看着儿子被人拖走,而陈老夫人连一句话都说不上的,因此只哭道:“话虽如此,可嘉哥儿从来没受过委屈,刑部大牢岂是人待的地方,求姑妈发发慈悲好歹把嘉哥儿弄出来,他被乐宜郡主用铜杖打了,还知道伤成什么样子,得赶紧给他治伤啊,若是落下病根子,岂不毁了嘉哥儿一辈子。”
陈老夫人还不知道陈佑嘉已经被刑部特别“关照”了,只不以为意的说道:“这有什么,命人送些银子过去不就行了。”
陈少陵急道:“若是刑部的人肯收银子就好办了,刚才侄儿已经派管家前去打点,竟是连银子都塞不进去的。”
陈老夫人皱眉道:“竟有此事?”
就在陈老夫人同侄儿侄媳妇商议着怎么买通刑部之时,刑部尚书的府上来了一位夫人,这位夫人不是别人,正是兵部尚书苏孝杰的夫人钱氏。钱氏同刑部尚书的夫人是手帕交,两人又有意结为儿女亲家,所以关系极为投契。
刑部尚书夫人徐氏将钱夫人接入后堂,钱夫人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陈佑嘉之事细细说了一遍。因钱夫人娘家哥哥过大寿,所以钱夫人并没有参加忠勇郡王府的除服礼,所以她还不知道陈佑嘉之事。
“姐姐,今儿含蕊险些儿叫登徒浪子冲撞了,妹妹越想心中越气,如今那小贼已经被关进刑部大牢,还请姐姐请大人务必严惩小贼,给你侄女儿出口气。”钱夫人一口气便说了起来。
徐夫人疑惑道:“今儿妹妹不是去给萱华郡主道贺了么,怎么会……”
钱夫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回,气的徐夫人脸色铁青,一叠声唤道:“真真岂有此理,来人,速去书房请老爷过来说话。”
徐夫人早就看中了钱夫人的女儿苏含蕊做小儿媳妇,只是因为苏含蕊今年才十一岁,便没立刻定下婚约,为的就是让孩子再多两年自由,一旦定了亲,苏含蕊就再不能出门做客游玩,直到嫁人后才能解禁,那样少说也要四五年的时间,对小姑娘来说的确也太为难了。
钱夫人见目的已经达到,便起身告辞,徐夫人也不虚留她,只承诺道:“妹妹放心,我们老爷最恨的就是那种无耻之徒,他绝落不了好。”
钱夫人满意而去。徐夫人自去吹好的枕头风,刑部尚书马大人的确如他夫人所说最恨陈佑嘉这样的人,又听说未来小儿媳妇险些儿被冲撞了,自是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命人叫主管大狱的刑部主事叫到府中,喝令他要对刚被送入刑部的陈佑嘉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探监求情,若有人敢收陈佑嘉的好处,则一律就地免官。
刑部主事忙跪下道:“回大人,淳亲王爷将人犯送来之时已经这般吩咐过了,下官等绝不敢有任何殉私舞弊之举。请大人放心,下官已经安排人将那陈佑嘉关入甲字一号牢房之中,他绝好过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