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梦茹恨恨的道:“她姓高,她爹是个五品翰林。我早就和莹珠说过了,不过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狐媚子最多了,又会假装正经,净知道勾引人!”
付莹珠瞧了瞧赶着上来收拾残局的酒楼伙计们,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可真是奇了,怎么好端端的竟让此等下流人物滥竽充数的混进来了呢?”
楚律听见了,道:“你们不知道,此等市井狂徒本是在街上混惯了的,向来是哪里有便宜就往哪里钻。今日这里娶媳妇摆酒,明日那里做寿请客,他都能想到法子混进去吃酒。今日这么多人在这里,他即便趁乱混进来,又有甚奇怪的?”
付莹珠看了他一眼,甜甜一笑,道:“楚二公子可真是见多识广呀。”
楚律见她笑容甜美,不由得多瞅了两眼。想他虽然出身郡王府,长得也不错。只可惜上面有一个承袭爵位的世子哥哥,下面又有一个绝色的弟弟,很少有人能注意到他,此时不觉已有些飘飘然了。
陈嫣儿的表情已经快哭出了,雪娇护主心切,凑上前去,不动声色的将楚律和陈嫣儿隔开,催促道:“小姐,此处不宜久留,咱们快些回府去吧,否则夫人又该担心了。”
楚律忙道:“我送妹妹回去。”
雪娇忙道:“不必了,二公子您忙吧,由我们下人伺候小姐便是了。”她顿了顿,看了一眼被众人围绕的楚悠,道:“三公子受了伤,想必还需得二公子照料呢。”
楚律不以为然的道:“我三弟自有人去照料,还是先送嫣儿回府才好。”
雪娇冷起了一张脸,道:“二公子的心意我们小姐领了,只是有三公子在,就不劳二公子费心了,要不然就连王妃娘娘也不会答应的。”意思就是,有楚悠这个嫡子在,你这个庶子就歇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心思吧。毕竟不是亲生的,王妃可不会眼睁睁的让这门好亲事落在你头上。
她的意思楚律怎会不明白?他面上虽笑容不变,心里却骂道:小浪蹄子,你算什么东西,竟也敢瞧不上爷!看等爷娶了陈嫣儿之后怎么收拾你,到时定要将你收房,日日折磨你,等玩够了就卖进暗窑去,下边烂了都没人过问。
二人这边暗自较着劲,陈嫣儿却一语不发的转身离去了。明珠远远看着她沉重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正由修竹包扎伤口的楚悠,若有所思。
酒楼里的学生因为此事一闹,都没了玩乐的兴致,纷纷离去。明珠有在青雪的劝说下,走到楚悠身边,和他道别,准备离开。
刘忻很自觉的尿急,借口去了茅房,只单独留下了二人。楚悠用袖子掩了手上刺目的白纱,笑道:“我送你回去。”
明珠摇了摇头,伸出纤纤素手,将他按回到了座位上,“你养伤要紧,我便先走了。”
楚悠见四处无人,一把握住了搭在肩上的温软小手,满面笑意:“真的不用我送吗?”
明珠粉脸晕红,挣扎着抽出手来,道:“别这样,被人看到了不好。”
下一刻,一个温软的东西落在了那只手的手背上,一个清浅的亲吻,带着灼热的鼻息,一阵酥麻倏然窜进了心底最柔软的地带,令人毫无反抗之力,楚悠这才笑着放开了手。
走出酒楼时,明珠灼热的面颊被风一吹,顿时凉下来一半。
一个用红头绳扎着冲天辫的小男孩从青雪面前跑过来,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差点跌倒。青雪忙扶住了他,温柔笑道:“这孩子,真是调皮。”
“有没有苏槐的侄子调皮?”
“小姐”青雪拉长了音,下意识的摸了摸领子上用蓝丝线绣的缠枝莲花。
上了马车,明珠问道:“纸条上面写了什么?”
青雪犹豫了一下,道:“小姐,今日之事已是凶险万分了,还是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明珠出了一回神,淡淡的抬头看着她:“青雪,我是不是变了?”
青雪缓缓摇了摇头,“想要的东西,本就该去尽力争取。从前是这样,今后也是这样。”
没人疼爱,便自己疼爱自己;没人撑腰,便自己为自己撑腰;人生在世,没有什么本就该是你的。人只要活着,就有**,有**,就要有能力去得到。不争不抢不夺之人,身后自有人为你争抢夺取,全不用你来操心。
“也罢。”
她只想任性这一回,就这一回。
马车忽然间停了下来。
152王妃
马车刚一停下,就听得外面有人叫道:“请问,高小姐在车里面吗?”
青雪一撩帘子,却正好对上了雪娇的脸。这一回,她的神态倒是很恭敬,并不像上回那样嚣张。
“这不是雪娇姑娘吗?今日怎的有空来请我家小姐说话?”青雪故意语中含酸。
雪娇恨恨的看了她一眼,伸头朝车内说道:“高小姐,我家小姐有请。”
半晌,只听得里面柔柔的女声说道:“今日天色已晚,改日再见也罢。”
青雪道:“我家小姐今日受了惊吓,不宜再见外人。张叔,我们走。”
赶车的中年男子指着雪娇道:“姑娘,您让一让,让一让,别挡路。”
雪娇气得倒仰,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和着这是当她是狗了。要不是自家小姐叮嘱她一定要带高明珠过去,哪里还用得着她这样低三下四的过来求人呢?
“高小姐,我家小姐又要紧的话要和您说,请您跟我走一趟吧。”
“不是都说过了吗?我家小姐要休息了,改日吧。”说罢,青雪“啪嗒”一下撂下了车帘子,将雪娇的声音隔绝在外,一迭声的吩咐道:“还不快走!”
看着雪娇愤怒到扭曲的面孔离马车越来越远,青雪惴惴不安的道:“小姐,我们真的要如此吗?”
“事已至此,再没有回头路了。”明珠忽然心中一痛,“自从你和素英跟我进了书院,连个普普通通的婢女你们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得罪,着实委屈你们了。”
她打开贴身携带的荷包,取出里面的木雕,紧紧握在手里。凹凸不平的刻纹硌在掌心,痛感渐渐变得麻木起来。也好,她想,趁此机会让自己清醒一下,也好能看清楚今后将来要走的路。
女子后半生的荣辱全在婚嫁一途,这是她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事实。
“但愿来世托生个须眉男子,也好过万事倚仗男子得好。争来争取,从来争的都不过是男子的心,又有什么分别呢?一样可悲罢了。”
“小姐,自古以来,女子都是如此,您又何必伤感呢?”
“但愿将来能有那么一天,女子也能和男子一样,不必谁来仰仗谁。只要欢喜,便能在一起就好了,不必再顾虑其他。”明珠想了想,只觉得此想法很是荒谬,一笑而已,便抛诸到脑后去了。
回到书院宿舍,梳洗完毕之后,明欣过来和她说了会话,便吹灯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