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攥了攥手掌心, 脸色稍稍柔和了一些, “那就……多谢孟夫人了。”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
宋琬看她这样,脸上的笑意更浓,“明月, 崔太太都发话了,还不快将入屏带下去。”
明月听着宋琬与徐氏的一席话, 还有些云里雾里。她虽不明白宋琬为何要给崔锦羡说话,但她知道最终是她们占了上风。
夫人就是厉害。明月挺直了腰板, 笑盈盈的走到入屏面前, 底气更足了,“入屏姑娘,请吧。”
从来都是她崔锦羡扬着下巴看别人,哪里由得别人这样对她。尤其对方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崔锦羡气的肺都要炸了,她扬手就要给明月一巴掌。
没想到她刚起势, 就被明月抓住了胳膊。明月的手劲极大, 她用力挣扎了两下也没挣脱开来。
明月才不会怕崔锦羡, 她冷笑一声,才将崔锦羡的胳膊甩开,“崔二小姐好大的脾气,你以为这是你家呀, 由得你胡来。”
“你……”崔锦羡扛不住明月甩她的力道,踉跄了两步才站稳了。她气得指着明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徐氏看到崔锦羡狼狈的模样,脸色极是不悦。她蹙着眉头,出声低喝,“羡儿……”
崔锦羡听到徐氏的声音,委屈的道,“母亲,明月一个丫头也敢和我撑架子,我要让人掌她的嘴。”她说完又狠狠的剜了明月一眼,一点世家小姐的模样都没有。
徐氏眉头紧皱,厉声道,“不许胡闹。”寇嬷嬷见状,连忙将崔锦羡拉到一旁轻声劝慰。
宋琬还是淡淡的笑着。虽说崔锦羡姓崔,但她血管里也流淌着一半徐家的血。如此教养,若是让徐老见到了,只怕会被气晕过去吧。
看徐氏这么决绝,入屏便知道自己无望了。如此一来,她倒比刚才平静了许多,跪在徐氏面前恳求道,“还望太太看着入屏这些年来伺候二小姐的份上,放奴才的父母兄弟一条活路。”
宋琬一听入屏的话音,便知晓她为何不承认是崔锦羡指使的她将汤药掉包。原来是她一家人的性命都握在徐氏的手里,也难怪……
徐氏低头扫了入屏一眼,脸色黑了黑。如果入屏不提此事,或许她还会放过她们一家人。
“蠢东西。”徐氏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又抬头看向宋琬。她勉强扯了扯嘴角,说道,“让孟夫人见笑了。”
宋琬与她客套了一回,又道,“崔太太,时候不早了,您要是回青州的话,还是早些启程吧。”
马车早就套好的,宋琬抬了抬手,围在垂花门前的护院才都散去了。果然是她调教出来的,这反应她很满意。
徐氏听宋琬下了逐客令,一丝笑意都扯不出来了。她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有人敢与她这样说话。她心里头憋着一股火气,却不好发作出来,只能强忍着,神色便就有些狰狞。
直到坐上马车,徐氏的半边脸还是阴云密布。她恨恨的掼了两下长几,张口骂道,“下流坯子,小娼妇……”她骂的难听,跪坐在一旁的寇嬷嬷也不敢多嘴。
外人都说崔锦羡的性子随了崔浩,但她却知晓其实崔锦羡和徐氏更像一些,只是徐家的礼教束缚了徐氏罢了。若没有徐家教养,只怕徐氏会比崔锦羡更甚。
当然,这些话寇嬷嬷是不会说出来的。
宋老夫人虚惊一场,她看到徐氏走时灰溜溜的模样,便有些想笑。只是崔锦书还在场,她忍住笑和宋琬道,“你想怎么处置入屏?”
宋琬刚刚说了那么多,有些口渴,她斟了一钟温水润了润嗓子,才道,“她虽可恨,但罪不至死。就打二十板子让她长长教训,放到乡下庄子里。”
最可恨的其实是崔锦羡,但却不能动她分毫。
——
直到宋琬的脉象十分平和了,他们才回了宛平,这时已经进了九月。天渐渐的冷了起来,挂在门上的帘子都由竹篾换成了放了棉花的缃色菊花团纹绸帘。
院子里枯黄的树叶已经掉的差不多了,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只有后花园的迎客松还是翠绿一片。
宋琬极是怕冷,孟阶便早早地让刘保善烧了地龙。也不知为何,宋琬的肚子倒不如之前那样疯长了,只是腿脚都肿的厉害。
朱夫人和胡夫人、陈夫人时常会来这里找她打叶子牌,宋琬坐着不便,便让明月替她打,她在一旁指导。等到寇家派人来提亲,明月已经能很好的打一手叶子牌了。
宋琬虽活过一世,但从没有生育过孩子。眼瞧着产期越来越近,她竟恐慌起来,夜里也睡不好。大夫便建议她多出去走走,她便沿着抄手游廊,从松竹堂到后花园,院子虽小,但里面的布置都是按着江南那边的园林建的,一条小道她都要走上许久。往往来回一趟,她能走半天,腿脚上的水肿倒是消了许多。
冬至那一日天上飘起了雪花,清晓醒来,地上覆了厚厚的一层。宋琬披了一件银狐皮的鹤氅,坐在廊下看小丫头们打雪仗。
孟阶却和寇怀一起来了,明月看到寇怀,脸便红了半边,早躲起来了,宋琬只好让喜儿去沏滚滚的热茶来。
寇怀没看到明月,便问宋琬,“弟妹,怎么没见明月姑娘?”
宋琬但笑不语。孙嬷嬷搀起宋琬,接过话道,“寇将军,你如今都和明月定了亲,就不要过来我们这里了。”
寇怀以前都在卫所里长大,也未曾娶过亲,不知道里面的条条道道。他皱眉道,“妈妈,这是为何?”
孙嬷嬷就道,“寇将军不知道吗,男女双方既定了亲后,就不能再见面了。若是见了,是不吉利的。”
宋琬倒想起了孟阶和她定亲那些时候,几乎每晚都会爬墙过来看她一趟。她忍不住朝孟阶笑了笑,却见孟阶挑起了眉毛。他是不信这些的。
寇怀则一副受教的模样,双手抱拳道,“孙妈妈,那我这就回去。”他转身便要走。
宋琬才出声道,“今儿朱夫人的小女儿过生辰,我让明月去她家讨酒吃去了,你且吃过午饭再回吧。”
宛平虽离京城不远,但刚刚下过雪,四下茫茫的,不好辨路,定会耽搁许久。路上风又吹得紧,虽说寇怀皮糙肉厚不怕,但某些人可会心疼的。
寇怀不喜吃茶,宋琬便让刘保善跑去街上打了一壶清酒。厨房里又拌了几道小菜,寇怀便坐在食桌前小酌起来。
宋琬倒是很喜欢清酒的香味,她自己嘴馋却不能喝,便给孟阶斟了一杯,笑说道,“你替我喝一杯,解解我的馋。”
孟阶接过去,便仰头喝了。寇怀在一旁打趣,“弟妹,也就你的酒孟兄才吃。我和他这么多年的情义了,一点面子都不曾给过。”
宋琬只端着粥吃,并不言语。寇怀又饮了一杯,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宋琬道,“弟妹,孟兄可给你说了宋员外郎的事?”
孟阶闻言便蹙眉,寇怀却已经说了半句了,“谢光让宋员外郎作证沈詹事和夏次辅有信件往来的事,他因为拒绝……”
孟阶‘咳’了一声,寇怀连忙住了嘴。他这才记起孟阶在路上再三告诫他不要提及此事……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