雉娘含笑不语。
又看了一会,梁缨又道,“这成亲不圆房,做法倒是和平家的那位少夫人手段相似。这出戏果然有意思,怪不得能在京中火起来。”
雉娘还是含笑不语,梁缨挑眉,也跟着轻笑。
一出戏完,胥夫人和山长夫人在轻声地讨论着,胥老夫人精明世故的眼淡淡地往雉娘这边一看。雉娘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老夫人立马明白她的意思,朝她比个大拇指。
梁缨看到,好奇地问,“祖母这是什么意思?”
“祖母是觉得戏很好看吧。”
“那倒也是。”
背过梁缨,雉娘和胥老夫人相视一笑。
曲终人散,整出戏演完,已到近午时。胥夫人早就安排好家宴,就等着戏后入席。胥老夫人坐在首座,已下朝的胥阁老和胥山长,胥良岳分别依次坐在右下首。
然后是胥夫人和山长夫人,雉娘和梁缨,坐在左下首。胥良川要到申正下职,没有回家。
宴进行到一半,门房来报。说段家送信来,段家夫人未时殁。
雉娘快速地和胥老夫人互看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怀疑。赵氏是雉娘的姑姑,按礼雉娘是要戴孝的。
前段时间她只见赵氏有些咳嗽,说是旧疾复发,前两日娘说病重,今天人就没了。
胥家的宴席早早收场,雉娘派人去段府奔丧。
赵氏的屋子里,段凤娘哭得几欲晕厥,方静怡也低头用帕子抹着眼睛。
段家父子神情肃穆地立着,段鸿渐的眼神不停地往段凤娘的身上瞄,心里迟疑不定。
他不敢把赵氏中过毒的事情嚷叫出来,因为方静怡告诫过他。若是嚷出来,他们反而要落得一身的腥臭,洗都洗不净。
段凤娘的伤心不像是装的,她是真的伤心。从小到大,姑姑待她如亲女,在她看来,世上最亲的人就是姑姑。什么爹娘,都不过是只闻其人,不见面的陌生人。
她哭得伤心欲绝,伤心之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似松口气,又似怅然。
赵书才和巩氏接到报丧后赶到,赵书才一脸的不相信,质问段寺丞,“柳叶怎么会突然没的,她前段时间不是还好好的?”
“大舅哥,柳叶犯旧疾,大夫说引起心悸。午时还喝过药…吃了小半碗饭,谁知未时突然人就不行了。我赶到后,她已说不出话来…不到一刻钟…人就没了。”
巩氏走近床塌,看到赵氏脸是青紫的,表情扭曲,许是临咽气前十分的难受。婆子们已经给她擦过身换好新衣。
段凤娘还在伤心地哭着,巩氏安慰几句。段寺丞猛然不知想到什么,冷下脸来,喝令下人,“你们还不快扶姑奶奶出去,要是再沾上晦气,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
赵书才听出不对,忙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们难道没有听说吗?外面都在传凤娘是克夫克家的扫帚星,你看看,自她嫁给鸿哥儿后,我们段家出了多少事?先是鸿哥儿功名被夺,接着我被贬官,现在柳叶也被她克死。她这样的瘟神我们段家供不起,你们赶紧帮姑奶奶收拾东西,送她回侯府。”
方静怡抹帕子的手停一下,偷偷地瞄一眼,就见段凤娘脸色惨白,摇摇欲坠。段寺丞扭过脸去,不看她。
赵书才脸色倾刻铁青,“亏你还是朝廷命官,这样的无稽之谈你也相信。什么扫帚星?分明是别人的恶意之言。”
“哼,由不得我不信,我们段家都快被克得家破人亡。你要是不信,这个女儿你认回去吧,她本来就是赵家女,要不是柳叶想要个孩子,我哪里能同意?现在柳叶也不在了,正好,她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段寺丞说完,拂袖背手,离开屋子。
巩氏扶着要晕倒的凤娘,赶快把她扶到她自己的屋子。
“母亲,凤娘的命好苦啊!”
凤娘抱着巩氏,痛哭不已。巩氏轻声安慰着她,并不提认她回去的事情。
等她哭了好一会儿,巩氏才道,“你爹因为你娘的死伤心着,他正在气头上,要不你先回侯府,等你爹气消了再说。”
巩氏说完,让她的丫头去收拾东西。
凤娘不发话,那丫头不敢动。
“母亲,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送娘最后一程。娘自小把我拉扯大,别人再如何说,我都要陪她这最后一段。”
巩氏无法,“你既然心意已决,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你爹那里,我会让你舅舅去劝的。”
凤娘成为段家女,按辈分就得唤赵书才为舅舅。
巩氏又安慰她几句,起身离开。
赵氏的屋子里,只余段鸿渐夫妇俩人守着。
段寺丞吩咐下人们搭灵堂,赵书才在一边看着,脸色很难看。巩氏把方静怡叫出来,和她商量着赶紧安排府中下人们戴孝,还有相熟的人家都要上门报丧送孝巾。
灵堂很快搭起来,该来吊唁的人都来了。
皇后娘娘也派芳嬷嬷来给赵氏吊唁,她代表的是皇后,段家人都要亲迎。芳嬷嬷一脸的哀伤,在灵棺前喃喃自语,“上次我还说晚两天来就看不到你,想不到你真的就这么走了。”
她的声音很轻,离得最近的段寺丞听得清清楚楚,他忙问,“嬷嬷此话是何意?”
芳嬷嬷为难地摇头,没有回答他,意味深长地看一眼跪着的方静怡和段凤娘,转身走出灵堂。
她回宫后,先去皇后那里复命。
皇后正在御花园中剪花,听到她的声音,慢慢地直起身子,“柳叶走得可还安祥?”
“奴婢看了一眼,似是走得痛苦,心有不甘。”
“不甘才好,等她到了地底,再好好向判官问个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