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抢回送给二小姐的那些朱钗首饰,一股脑儿的全给扔进了锦鲤池。大抵,大抵是要问秦公子要回那些泥人,这,这也就是奴婢的猜测。”
越说,声音便越小,任谁也看得出来她说的便是实情了。对此,冷扶宴有些头疼,苦口婆心劝慰道:
“嫣儿你得听话些,送人的东西哪能是再要回来的?你若要,赶明儿哥哥在跟他们出去之时,替你买更好的回来可好?”
对此,冷世欢只摇头,随后又点头,伸出的手却始终不见收回。一时间,目光纷纷看向秦岳,秦岳并未说好,也不曾说不好,定定望着冷世欢伸出的手许久,方才哑然失笑。
罢了罢了,他的大小姐执意要同他撇清关系,那便由他罢:“昭平,你回头送去摘星楼。”
说罢,再不去看冷世欢那黯然的双眸,冷世欢闻言,也渐渐缩回了手,将头埋得低低的,失落的样子不言而喻。几人谁都不曾说话,琼花树下再没有花的芬芳,有的,只是寒风扫落叶的萧瑟。
待秦岳察觉到凉意之时,又看了看那个任谁拉也不肯回摘星楼的冷世欢,一身衣裳虽说不上单薄,却也绝不算太暖和。饶是如此寒冷的夜里,也站着不肯挪动半分。直至半夏捧着锦盒过来递给她,她却是看都不曾看一眼,便塞进了秦岳怀中。
随后也不理人,疾步走到锦鲤池旁趴下,在众人皆以为她要寻死大惊失色之时,她却只伸手从围栏之间的缝隙中轻轻抚动池面。随即又在湖面写写画画着什么,水过无痕,秦岳也不知她写的什么,只是在冷扶宴的催促下打开锦盒之时愕然。
锦盒里,整整齐齐堆放的都是比之前还要精致的泥人。原来,她竟是要换掉之前的那些?
冷扶宴也摸不准她究竟是要做什么,只十分心疼的上前解下自个儿的披风替她披上:“嫣儿听话,冬日太凉,你身子又没痊愈。你若真要玩水,还是待夏日再玩罢。”
对此,冷世欢只摇摇头,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对着微微晃动的池面无声哭了起来。
冷燕启拜托宾客寻过来之时,见到的便是一边在水面写写画画,一面又哭的梨花带雨的冷世欢。因着冷扶宴正在哄劝冷世欢,便问秦岳:“方才从宴上出来,便一直这样么?”
对此,秦岳点头,点头之后又觉着需要替她辩白一番,想了想又不知何从开口,最终不过压低声音道一句:“大小姐不喜欢被人叫哑巴。”
这句话说的很低很低,冷燕启离得近,倒也听明白了。一时沉默之后,也上前蹲下身,握住冷世欢不停在水面游走的双手,伸手接过阿贞递出的帕子,替她擦着手上冷意浸骨的水,道:
“今日爹爹不罚你,你也莫要使小性子了,乖乖回摘星楼喝药去罢。若要不被人看轻,便不该若以往那般随性,落下的琴棋书画,女子该会的女红,大家小姐都会的舞,你日后便一点一点补回来罢。”
自冷夫人去后冷燕启便很少有这般温和同她说话,是以冷世欢一时忘了如何反应,只任冷燕启拉着她的手替她擦水珠,望着冷燕启的目光好似在探究什么。
待冷燕启一番话说话,冷世欢也不曾点头或是摇头,冷燕启无法只得又道:“你若不想同小堇她们一块儿学,我便再藏书楼旁单独为你腾出地儿来筑一个台子,只供你一人学。
那儿僻静,也无人打扰你。至于你的授课师傅,我也替你备好了,是宫里出来的几个嬷嬷,不是小堇她母亲找的,你大可放心。”
到此,冷世欢终是抽回了手,不着痕迹往后挪了一下,待离冷燕启远了一些之时,方扶着围栏起身。对冷燕启规规矩矩的行礼后,再看了秦岳一眼,眼中满是指责与失望,随后扬长而去徒留阿贞与半夏匆忙与冷燕启告罪,随后追着冷世欢去了。
冷燕启叹息着起身,抖抖袍子对着跟他过来的大管家道:“今后,谁若在提哑巴二字,不论是谁都赶出去罢。”
各自散去后,秦岳便捧着那锦盒回了听雨轩。昭平便捧着先前的泥人去了摘星楼,临出门前昭平有些不解问:
“公子,大小姐今日生辰,你不打算送礼的么?他们不送,咱们也不能学着他们啊!夫人生前,对咱们院子里的人可好了,咱们不能不念着先前的情分。”
至此,秦岳终是想起了自己屋里桌上瓶子里插着的那枝桂花。去年送了冷嫣堇一副画,画上是一枝含苞待放的桂花。冷世欢见了,便嚷着要今年生辰替她折一枝真正的桂花才成。
秦岳去了,还是去进冷府之前那个胡同里折的。奶奶生前最喜欢的花,便是那株桂花,先前秦岳也是很喜欢的,可后来因着她,便喜欢上了冷府里的琼花。
今日,冷世欢失望而谴责的目光,是否就是因这株桂花?犹豫半晌,终不过挑了幅画让昭平送去,权当是生辰贺礼。之后让昭厉退下,便捧着书在桌前看了起来。
夜里是昭安值夜,秦岳辗转反侧许久后,终是坐起身,轻声道:“昭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