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箭(1 / 2)

陈珈和吉祥一左一右地坐在门槛上。

吉祥已经快过周岁, 头大的像是个磨盘,浑身覆盖满粗长的毛发,身长过三尺, 四只爪子又厚又硬,陈珈偷偷摸了把,像是熊掌。若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贸然闯入, 瞧见吉祥这只庞然大物, 误以为是老虎也不无可能。

陈珈不由暗自感叹, 王妃真是有前瞻之见, 养一头獒犬, 怕是比三四个精壮士兵都要有用。

反正他是打不过吉祥的, 除非用箭远攻, 若靠近了,吓也要吓破胆子。

宝宁和圆子已经睡下了,刘嬷嬷怕他们害怕,在屋里打盹守着。

城墙外的厮杀声越来越小, 战斗应该已经进入尾声。城没破, 虽然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但至少今晚是安全的。陈珈如此想着,也觉得昏昏欲睡了, 他裹着毯子坐在门廊底下, 头往后枕着廊柱, 眼睛逐渐眯成一条缝。

吉祥疯狂的叫声将他惊醒。

不止吉祥在叫,远处的阿黄好像也在叫, 陈珈猝然睁开眼, 警惕地望向四周。

有女眷的惊呼声传来:“有刺客!有刺客!”

有刺客?陈珈脑门上青筋一跳, 捏着手里的刀猛地跳起来, 先是拍门将屋里的人唤醒:“王妃醒醒,有人闯入,您好生躲在屋里,千万别出声,我去看看就回!”说完,他焦急地要往声音传来的地方冲。

吉祥也跟着冲过去。

“陈校尉!”陈珈还没跑到门口,刘嬷嬷推开门高声拦住他,“你进屋来,王妃和你有话说!”

闻言,陈珈赶忙住脚,他焦急地看了眼刺客所在的方向,还是选择听从宝宁的话,快步赶回。情况紧急,他顾不得什么尊卑束缚,疾步冲进内室道:“王妃,我听见呼救声是从后门方向传来,那些人应该是从后门潜进来的……”

宝宁披着衣裳坐起身,她脸色因疲惫显得发白,怀里搂着圆子,沉静地打断陈珈的话:“府里还剩多少护卫?”

陈珈答:“大部分都去前线支援了,护卫就剩下二三十个,都不是精兵猛将,如果来人早有准备,他们抵挡不了多久。”

宝宁道:“既然如此,你去阻拦也没用,多死一个人而已。”

“但是……”陈珈额上渗出冷汗来,他意识到淳于栾的城府深沉,这些都是他设下的连环计策。他先是猛烈攻城调走王府的守卫,再趁机偷袭空虚的王府,下一步呢?是不是要引得城门防守的官兵人心慌乱,调兵回击,再一举破城?

宝宁看出他在想什么,摇头道:“城门的守卫一向森严,尤其石羊关战事打响后,进出都需要出示官府盖印的公文。淳于栾就算安排人手进城,最多不会超过百人。如果想要内外夹击,这些人手不够,他们一定另有所图。况且你听,咱们的几十个守卫都能阻拦他们这样久,他们的人必然不会多。”

陈珈迟疑道:“那他们是……”

他忽然想通了:“难道他们是想要劫持人质,作为威胁?”

“我不知道。”宝宁摇摇头,“但咱们现在能做的,就只剩未雨绸缪了。”

陈珈跪下,将背调转向她,大声道:“请王妃上来!陈珈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定带您冲出重围,到安全的地方去!”

外头的厮杀声愈发近了,宝宁的心怦怦直跳,她尽力让自己镇静下来,要周全地去思考。宝宁想起裴原临走时对她说的话,他说,她是王妃,他走了,她就是这座城池里身份最高的人,要争气一些。

要争气一些。

宝宁心想着,她是王妃,她靠着这个身份得到了那么多,得到了百姓的尊敬,得到了权利和财富,她还专享着裴原无尽的疼爱。她理应为这个身份担起责任来,没本事上阵杀敌,但至少不能给那么多浴血奋战的将士添麻烦。如果她连这些都做不到,如果她惊慌得需要别人去照顾,去安慰,她凭什么担得起济北王妃这沉甸甸的四个字呢?

而且,她是可以做到的。

刘嬷嬷也焦急地望着她,劝道:“王妃,咱们快走吧,万一敌人冲进来了,就逃也逃不掉了。”

“能逃到哪里去?我大着肚子,还带着个孩子,走到哪里都是靶子。”宝宁道,“他们若是找不到我,是不会罢休的。”

她起身下地,拍拍陈珈的肩膀让他站起来,领他走到妆台前去。

陈珈和刘嬷嬷俱都不得其解地看着她。

圆子最先反应过来:“姨姨,你是想让陈珈叔叔装扮成你的模样吗?”

陈珈大惊失色,急忙转头看宝宁的脸,见她点了点头,险些背过气去:“这怎么行!不行,会被认出来的!”

宝宁冲刘嬷嬷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将陈珈按坐在妆台前,刘嬷嬷利落地取出脂粉,宝宁让圆子跑去取一件隔壁丫鬟的衫裙,接着拿了小刀和黛笔出来,将陈珈眉上的杂毛刮掉,画上女子的柳叶弯眉。

陈珈仍旧觉得这举动实在匪夷所思,他不想配合,挣扎着要站起来,坚持道:“王妃,您信我,我定能带着您逃出去的!”

“你觉得他们不会派人在各个门口守着?”宝宁道,“你也信我,贼不走空,他们闯王府一趟,绝不会只是为了杀几个守卫。若不给他们一些好处,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扮做我的样子,除非万不得已,他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等王爷回城,击退敌兵,我就算散尽家财,也会保你完璧归赵。”

“我不是怕死啊!”陈珈几乎绝望,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被那脂粉一擦,竟然真的白得像个女人一样了。

画上眉毛,活脱脱是个容长脸,冷漠美艳的大美人。

拾掇好妆容,圆子将裙装拿来。宝宁的裙子太小,陈珈穿不下,好在府里有个高壮的丫鬟,她的衣物陈珈穿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