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出门,眼角瞥见不远处扶疏的枝叶花影间,匆匆闪过一行人影,心里一个“咯噔”,赶紧转过身去,逃也似的一溜烟的跑了!
这管事离开未久,气势汹汹的盛惟乔,领着两个丫鬟到了泻珠轩前——守门的小厮看到她来,头皮一麻,迎上来行礼时,小心翼翼道:“公子才吃了药,说这会想躺一躺,二小姐是不是过会再……”
“让开!”盛惟乔哪里肯信?她懒得跟下人罗嗦,直接朝里走,那小厮不敢碰到她,只得哭丧着脸让路。
泻珠轩里伺候的丫鬟婆子见状,也是纷纷作鸟兽散,生怕卷进兄妹大战里遭了殃。
盛惟乔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盛睡鹤的内室外,见门虚掩着,哼道:“你在里头?出来,我有话同你讲!”
“为兄现在不大方便,咱们且先隔门说话吧!”室中却传出盛睡鹤带着笑意的嗓音,道,“妹妹若是为了徐世子前来作客之事,却是不必了——为兄现在有伤在身,自顾不暇,可没功夫去替世子预备住处!”
“爹爹亲口吩咐下来的事情,也由得你推三阻四?!”盛惟乔又不是当真对接待徐世子的事感兴趣,不过是要找盛睡鹤的麻烦罢了,闻言立刻道,“你还有没有规矩?!”
话音未落,却听室中传来一声明显的笑声——不是冷笑也不是嘲笑,却是那种带着包容与无奈,像大人看到小孩子胡闹,又舍不得打骂时的苦笑。
“……!”盛惟乔愣了一下,察觉出来,瞬间爆发了!
她二话不说提起裙裾,一脚将门踹开,怒道:“你这个……”
话音未落,她目瞪口呆的住了声!
这会被她挡住的绿绮、绿锦察觉不对,也踮脚从她肩头望进去,这一看顿时满脸通红!
却见内室中央的鼓足镂花嵌云母圆桌畔,盛睡鹤高束墨发,仅穿一条玄色绸裤,此外不着一缕,整个上身都坦裸无疑!
他穿戴齐整时瞧着瘦削,此刻裸露出来的身体却俱是起伏的肌肉,饱满而充满了力量感,紧束的革带,愈显宽肩窄臂,猿背蜂腰;只是块垒分明的胸腹处赫然错落着数道狰狞伤痕,大部分地方虽然已经结痂,但此刻仍有一缕鲜血缓缓落下,蜿蜒在本就苍白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仔细看去,左肩上还有一个瘀紫的掌印——盛惟乔既惊讶他未着上衣,又惊讶他当真有伤在身,一时间竟愣在门口,怔怔的望着也不知道回避。
她不动,两个丫鬟也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索性盛睡鹤反应快,见状立刻捞过搭在旁边屏风上的外衫,飞快披起,这动作让他伤口的血流得更快了,纷纷滴落在脚背上,旋即没入他踩着的猩红底绣缠枝曼荼罗的锦毯,叫人不禁生出一种错觉:这张锦毯正是他的血染就的。
“吓着妹妹了?”血落纷纷的模样,盛惟乔看着都替他觉得发憷,盛睡鹤却一脸的浑不在意,随手掩了掩衣襟,还有心思笑着招呼她,“些许旧伤,已经快要好了,妹妹不必惊慌,且去外间少坐,为兄换好药就来!”
盛惟乔这才注意到他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一堆瓶瓶罐罐,轻风入室时,一股清凉的药味隐隐散开——她又羞又气,跺脚质问:“你在上药为什么不说声!?还有,门怎么也没关关好?!”
“我道管事走时给我关好了的。”盛睡鹤觉得自己挺冤枉,他刚才脱得差不多了正打算换药呢,管事就来了,虽然都是男子,不过他不惯在生人面前裸露身体,便避入帐中。
三言两语打发了管事,只道可以专心上药了,不想妹妹后脚跟来,没说两句话就踹了门——这哪能怪他?
“以后注意点,免得有伤风化!”盛惟乔硬撑着强词夺理了句,正要装作生气了拂袖而去,目光忽然看到不远处小几上放着的一块麒麟戏珠玉佩:那玉佩以通体无瑕的羊脂玉雕琢成栩栩如生的麒麟形状,双目的位置嵌着一对夜明珠,轻抬的前爪下,抓着的是一颗指甲大小的累丝金球,却是极罕见的金玉镶嵌技艺。
不过让盛惟乔惊讶的,却是这块玉佩的雕工,麒麟非但逼真,瑞兽的祥和、威严、雄壮,亦极为传神——这绝不是寻常匠人能有的水准!
她虽然没有正经学过什么鉴赏,但有道是家学渊源,跟着盛兰辞,过眼的玉器绝不在少数,看多了眼力自然练出来了。所以只一眼,她就肯定,整个南风郡,不,整个南方,都没有这样手艺的玉匠!
“这玉哪里来的?”想起宣于冯氏对盛睡鹤母子的怀疑,盛惟乔不禁起了疑心,指着那玉佩问,“我瞧着很是不俗?”
“妹妹喜欢?”哪知盛睡鹤看都没看那块玉佩一眼,笑道,“喜欢就拿去好了,反正为兄也是捡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