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1 / 2)

那边李令月装扮好了,花钗宝钿满头,在烛火和从槅窗漏进房里的日光斜照下,宝石金玉折射出璀璨光彩,熠熠夺目,令人不敢直视。

天亮以后,长公主、王妃、郡王妃们陆陆续续进房观看新娘的妆容,李令月年轻貌美,装饰之后,更是百媚千娇。

众人赞不绝口,打趣说薛绍真是三生有幸,方能得到她的垂青。

公主出嫁,长安城内锣鼓喧天,举城欢庆。

王妃们笑说,宫外从兴安门南面,到宣阳坊西边的长街上,绵延十几里,路边树上俱扎了彩绸彩花,犹如百花盛开,煞是好看。

她们进宫时,差点误以为长街千树一夜花开,惊奇了好一阵。

兴安门到宣阳坊,正是李令月的婚车即将驰过的地方。

李令月心中感动,拜别李治和武皇后的时候,忍不住眼眶一热,差点落泪。

“别把妆容哭花了。”武皇后拍拍李令月的手,淡笑道,“你是公主,何须伤感?”

李治亦含笑解劝李令月,絮絮叨叨,说了些要她和薛绍彼此尊重,不能任性妄为之类的话,俄而脸色一变,道要是薛绍敢欺负李令月,一定不会轻饶他。

李令月笑中含泪,因为穿着繁重的礼服,不好和以前一样撒娇,加上即将出阁,自觉该稳重些,听完李治的嘱咐,正色道:“阿父莫要担心,我都晓得的。”

李治脸上的笑容淡去,看着盛装打扮的李令月,不由想起她小时候在殿前欢笑嬉闹的情景,神色怅惘。

婚宴开始前,先要举行册封礼,正式授予公主汤沐邑和封号,颁发玉册金印,以及驸马的品阶官衔。

庶出公主出嫁时才有正式的公主封号和汤沐邑,李令月是嫡出公主,刚出生不久就获封公主,仪式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礼官前来通报,驸马薛绍在傧相崔奇南和执失云渐的陪同下,已经抵达大帐前。

太子李弘、六王李贤,英王李显和相王李旦都是一身锦绣长袍,俊秀飞扬,气宇轩昂,闻听驸马来了,齐齐前去“迎接”薛绍。

裴英娘见李治颇为伤怀,在一旁玩笑道:“该给驸马升官啦!”

众人都笑了。

李治脸上也浮起几丝欢笑。

薛绍身穿公服,青衣红裳,骑着高头大马,在傧相、随从们的簇拥下,缓缓驰向大帐。

他本是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俊美少年郎,今天戴璎冠,着庄严肃穆的礼服,眉目分明,姿态优雅,愈显俊秀温文。

观礼的众人不由齐声赞美,嘻嘻哈哈道:“难怪薛三郎能囊获公主芳心!”

众人注目之下,尤其是几位大舅子在礼台前虎视眈眈,眼神冷冽,薛绍不免有些紧张,下马时长靴差点被金鞍上垂悬的丝绦绊住。

崔奇南顺手扶住他的胳膊,轻拍两下,“怎么?欢喜傻了?”笑了笑,眨眨眼睛,眼角微红,明显是刚喝过酒,“现在就腿软,夜里洞房花烛,你还有力气吗?”

薛绍摸摸鼻尖,如果不是要靠崔奇南帮他作诗对付几个亲王大舅子,他才懒得理会这个不着调的家伙。

身后响起稳重沉缓的脚步声,薛绍回头找另一个傧相执失云渐求助,“执失,待会儿看好七郎,免得他胡言乱语,吓到公主。”

执失云渐目不斜视,一眨不眨地盯着观礼的人群,视线牢牢盯在大碗喝酒的阿芒身上,冷声道:“我今天是奉命来看着吐蕃使团的,无暇顾及其他。”

薛绍噎了一下,婚宴还没开始,一个傧相已经喝得半醉,另一个根本不理睬他,待会儿迎娶公主,宫人们的棍棒砸下来,只能靠他自己硬着头皮撑下去,他怎么这么命苦!

礼官当众宣读赐婚诏书,李治和武皇后不仅赐予李令月田亩财帛,还为她加封三百户食邑,以示厚爱。驸马薛绍除了封爵以外,官拜左奉宸卫将军。

宫人们手持棍棒,守在临时搭设的大帐前。

薛绍和崔奇南看到宫人们脸上的跃跃欲试、摩拳擦掌,不由得直冒冷汗。

裴英娘心中暗暗发笑,嘱咐宫人们注意分寸,“公主会心疼的。”

这句带着调笑的话传进薛绍耳朵里,他脸上腾地一热,转眼就红得火烧一样。

热闹了一整天,不觉便到了天色将晚时候,对席、却扇之后,便是夫妻交拜。

薛绍和李令月交拜的礼堂设在万年县公廨,众人把新婚夫妇送上鲜花彩绸装饰的翟车,笑看翟车慢慢驶远。

沿路十几里,燃起数千支火把,犹如两条火龙,为翟车指引方向。

翟车驶出不久,天空中响起尖利呼哨,彷如惊雷,雷声过处,爆出璀璨烟花,数不尽的星子在夜空中坠落,银河倾洒,火树银花。

李令月回眸看着夜色中静静矗立的巍峨宫墙,咬了咬唇,泪水终于溢出眼眶,轻轻滑落。

“公主。”薛绍柔声唤她,握住她的手,眼睛比天边燃放的烟花还亮,红着脸道,“我会对你好的。”

李令月扑哧一笑,回握他的手,“我也会对驸马好的。”

裴英娘跟随翟车出宫,让车夫把卷棚车停在坊门前,掀开车帘,目送翟车驶进宣阳坊,心口有些空落落的。

明知李令月婚姻和顺美满,但看着姐姐出嫁,她还是不由怅然。

以后李令月和薛绍才是最亲近的家人,随着他们生儿育女,这份牵绊将愈加牢固。

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长大之后各自婚娶,必然会慢慢疏远,不能和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

半夏看出裴英娘心中伤感,劝慰道:“公主府在宣阳坊,娘子以后和公主来往更方便呢!”

裴英娘笑了笑,说好要时常去公主府蹭饭吃,她这会儿已经想好到时候要点什么菜了。

几名宫人骑马匆匆经过卷棚车旁,看到她,扯紧缰绳,勒住马匹,气喘吁吁道:“娘子,圣人不好了!”

裴英娘一阵心悸,踉跄了两下,差点摔下卷棚车。

刚才在婚宴上,李治屡屡露出疲态,她以为他是不忍看李令月出阁,想了好多玩笑话哄他开心。

李治很配合,脸上一直挂着微笑,但新婚夫妇坐帐时,还是撑不住,不顾武皇后反对,服用了几颗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