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节(1 / 2)

张氏撇撇嘴,“小郎是我养大的,我做主。”

把小郎教给丈夫教养,谁知会不会再养出一个裴十郎来?张氏这一次下定决心,小郎的事,决不许丈夫插手。

裴英娘想了想,莞尔道:“我不会取名,等我问过相王,让他操心去。”

这话的意思,不仅是承认小郎是她的弟弟,还表示相王以后也会把小郎当成正经大舅子看待。

有二圣嫡出的亲王和准王妃帮小郎撑腰,不管裴拾遗将来跌多大的跟头,小郎肯定能安然无恙!

张氏喜出望外,眼眶泛红,拉着裴英娘的手,谢了又谢。

风中送来市井里坊的喧嚣人声,裴英娘长叹口气,松松挽着缰绳,感慨道:“小郎和张娘子还真有几分相像。”

虽然他是裴家人,但一点都不像裴拾遗。

李旦很满意裴英娘把取名字的事情推给他,点点头,“等我回去想想。”

夜风吹着,就这么一路慢慢驰回醴泉坊。

观中的长史和阿禄听到马蹄声,早就迎了出来,府门前挂着几盏硕大的羊角灯笼。

李旦眼神示意半夏和忍冬退后,翻身下马,然后走到裴英娘的枣红马前,半搀半抱,把她送进观里,贴着她耳畔轻笑道:“等我想好了,是不是有报酬?”

差不多是二更后了,裴英娘困意上头,揉揉眼睛,有点迷茫,“啊?”

李旦扫一眼左右,使女、扈从们早就识趣地退开了,远远缀在他们身后,没敢靠得太近。

他抬起她的脸,趁她困倦,飞快偷亲几口,“明天带你去逛西市。”

彼时定下婚约后,未婚男女私下里相约单独出游是天经地义的事,裴英娘没有多想,“好啊。”

她后天就要搬去亲仁坊,到时候和东市是斜对角,近在咫尺,离西市就远了。

反正肯定是李旦出钱,为什么不去?

李旦看她睡意朦胧,摇头失笑,她可能忘了,搬迁那天,也是她还俗的日子。

届时彩礼婚书会和赐婚的敕书一起送达亲仁坊。

二圣将正式昭告天下,她即将成为他的妻子。

第127章

西市人潮如织, 比肩接踵。

市鼓三百响后,巷曲间的店肆、食铺陆续开张。

市署小吏四处张贴告示,驼队、商队、客旅挤在布告前, 请识字的人帮忙解读告示上写了什么。

裴英娘好奇, 掀开车帘,盯着布告前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看了几眼。

系银带、佩银刀的大食人, 五官深刻的中亚人,肤色黝黑的昆仑奴, 信奉袄教的袄教徒, 彬彬有礼的倭国人,会说一口流利汉话的新罗人,面容严肃的景教司祭……还有前来游玩的外国留学生, 拥着美姬的王孙公子, 下衙后闲逛的官吏……

不同肤色、不同服饰的人站在一处高谈论阔,竟没有一点奇异之感。

耳畔气息温热,李旦俯身靠近她, 附耳道:“上面写的是每天钱、帛米粮的交易价格。”

金子用于大宗货物交易, 寻常买卖钱帛兼用,换算比例一般是固定的。但随着季节变化, 有些商品的价格会出现巨大的浮动。

或是某段时期有大量商队涌入西市, 带来大批积压的货物,那么也会影响买卖价格。

通常来说,米价是衡量物价的标准之一。

米价时涨时跌,收成好时一斗米只要几文钱, 灾荒年间,或是世道不稳时,可能会涨到几十文。

前几年因为气候恶劣,南方诸州时有洪涝灾害,米价一升再升。

李治和武皇后为此头疼了一阵。

裴英娘爱莫能助,高产量的作物此时还在遥远的大陆野生野长,经过当地人数代持之不懈的悉心培育后才能食用。现在的造船技术建造的船只无法进行远洋航行,只能沿着近岸海岸线行驶,才能保证补给,当世几条海上贸易路线几乎都是如此。

直挂云帆济沧海什么的……几条小破船,刚走到半路,就被大风大浪打趴下了,披头散发哭爹喊娘也没用。

作物产量极低,气候灾害频繁,此时的农户们是真正的靠天吃饭,一旦遇到天灾,全家只能束手无策,忍饥挨饿熬过寒冬。

所以某地发生灾祸,假如朝廷不及时救灾,一定会引发动荡,米价暴涨,饿殍遍野。

京兆府是天子脚下,不必担忧无米粮可吃。长安的存粮不够,二圣可以带着文武百官、侯门贵戚搬迁去洛阳。

东都附近建有数座粮仓,布帛堆积如山,栗米、稻谷、盐等动辄几千几万石,存粮丰富。

但是影响米价升降的因素复杂多变,所以仍然时有涨跌,东西市的市署每隔几天会根据市价规定一个大约的范围,以免产生争执。

裴英娘回头睨一眼李旦,忍了忍,决定不把他赶下车,今天阿兄可是她的钱袋子呢!

“茶叶的价格最近是跌了还是涨了?”

李旦摸摸鼻尖,另一只空着的手仍然揽着她的腰,言简意赅:“对外继续涨,对内继续跌。”

对外,自然指的是中原商人和西域胡商的买卖,对内,说的是南北商队交易。

吐蕃崛起,势力渐渐接近天山南北,陇右道岌岌可危,原本畅通的丝绸之路受到极大阻碍,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番客选择走海路,从波斯湾出发,穿马六甲海峡,过南海,到达泉州、广州,从扬州改水路,经杭渠北上,沿运河到达洛阳,最终把货物送抵长安。

丝绸之路的繁华,获益最大的并非中原商人,粟特人才真正把持商路,丝路难走,对他们影响更大,茶叶价格反而不会跌。

至于国内,朝廷一直严格把控茶叶价格,暂时没有出现一两茶叶一两金的高价——当然,那些被达官贵人追捧的贡品茶叶绝不在此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