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司承只能截出不多的时间, 去看一看云栖。
据留在李家仅剩的几个暗桩提供的情报,李家有意向等京城流言平息后,让云栖去江南小住一些时日再回京, 届时就基本能杜绝她的身份被反复提及, 也能让她成为李家女更合理。
李老夫人打得一手好算盘, 自然而然得将假凤虚凰的事儿给掩盖了去。
也就是在她离开前,能见到云栖的次数很少,在这极少的时间里, 他甚至只能用李嘉玉的身份。
每每想到这一点,魏司承都咬牙切齿。
他李嘉玉拿什么和自己比?
偏偏,云栖只对李嘉玉才和颜悦色。
魏司承出了李府, 快马加鞭得来到红袖招,他已有三日没去,想来积攒了不少情报。
情报是他与其余皇子相比, 最大的依仗。
他没权,没母族,没靠山, 没朝堂势力, 更不能明目张胆招揽幕僚, 也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野心,他能使出的手段非常局限, 所以每天魏司承都极尽所能分析各方动态, 调配自己的人暗中动作。
红袖招依旧每日开门迎客, 魏司承是这里的常客, 加上身份尊贵, 偶尔有女子使劲往上凑, 也是被老鸨给拦住了, 直接送入花魁的房间。
一路走上去,满满都是其余男子的艳羡目光,此生若能有端王这般艳福,还要那么多其余庸脂俗粉作甚。
魏司承上楼时,往角落看了一眼。
那里有个面目全毁,带着面纱的女子,她的一只眼已完全看不到了,另一只眼虽如常,但周遭皮肤暗沉坑洼,实在丑陋。
如若云栖看到必会认出来,这是毁容后的冬儿。
被李家移交大理寺后,冬儿用自身隐藏的身份求得了一个生存机会。
一个面目全毁只想活下去的女子,她能比任何人都心狠手辣,魏司承看中的就是这一点,他要她做一把利刃,待他需要的时候。
冬儿很怕魏司承,这个男人有千面,没人知道他想展现给你的是哪一面。
之前云栖失踪,在城内寻找都是她安排的人,毕竟她模样丑陋,偶尔混迹市井能扮作男子也很方便,通过银钱买了好几个地下帮派,也为九爷掌控京城信息得了一个重要来源。
她以为她足够重要,她用自己的能力,得到了重用。
可之前任用暗探跟丢云栖的事,彻底惹怒了九爷。他根本不管她是不是公报私仇,就彻底绝了她的差事,现如今她只能待在青楼里做最低等的活,苦苦寻一个出头机会,若是能碰到李云栖,她一定会想尽办法表现自己,再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魏司承来到秦水嫣的房间,没一会就将人带出了红袖招。
妓院是人流最多之处,这里每日能得到的情报数以千计,要从中筛出有用的信息,是一件非常考验暗桩能力的事。
下楼时,宾客们拍手称好,台上传唱的正是杜漪宁的《水调歌头》,魏司承也是听到过的,只是这首词,在他看来,语境不似女子能体会的,反倒有些男子登高望远的洒脱之情在内。
到不是他小看女子,比如李云栖就是个让他刮目相看的姑娘。
但杜漪宁不在这个范畴,以他对杜漪宁的了解,这首词不太符合她的性格与经历,但魏司承也不过这么想想,倒不认为会有谁来代写。
代写是件非常损害名誉的事,有一定名声后谁都不会去冒这个险。
一路上,秦水嫣依旧规规矩矩得端坐着,将自己整合的情报一一上交。
马车里,异常安静,只有一盏小小的烛光发着光亮,偶尔传来魏司承翻看的声音,他向来是把所有能节约的时间都用上。待全部看完后,魏司承将一叠纸放到蜡烛上燃烧。
这些信息中,其中有一条是关于李崇音的。
“他今日被人刺杀,又被人另一伙人马救了?”
“是,只是在被救之前,他已经灭杀敌方过半。这两伙人都不像庆国人,他们似乎就是前段时间潜入的詹国人。”
“李崇音是什么身份,需要詹国在这兵荒马乱中,又是派人暗杀,又是派人救?密切观察李崇音。”
“是,但他内功了得,我们的人已经被他揪出不少,他……”李崇音这人,实在不能以常理度之。
魏司承也想到他的人,已经被李崇音灭杀了好一些了。
这人看着温文尔雅,骨子里却是头猛兽,野心膨胀到令人心悸的程度,魏司承又是兴奋,又是想亲自会会他。
刚到端王府,亲信先将杜漪宁几个时辰前送来的“动物饼干”给他,新鲜的词,这世间大约也只有杜漪宁能有这么多奇思妙想。饼干用纸袋装成,上方还用印染花案的布条扎了两个圈,记得杜漪宁说过这个叫蝴蝶结。
她是个奇女子,谁都无法否认。
与她在一起似乎永远都有想不完的新鲜事儿。
魏司承看了一会,道:“这个,她送去了多少府上?”
这个亲信当然是不清楚的,魏司承也只是问问,谁都知道杜漪宁有多奇异,谁也知道多少男子爱慕于她。
亲信记得九爷年幼时,看到杜小姐送来的东西,都是珍而重之,连吃一点都不舍得,往往是到后面快要坏了,才慢慢吃一口。小时候的九爷不开心时,杜小姐是唯一能哄他高兴的。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九爷好像变了。
魏司承倒是对外面包装的纸张有兴趣,比他看到的普通纸质地要硬一些,也不知怎么做到的。或许,杜漪宁拥有造纸方面的天赋,亦或是她了解所需步骤……
魏司承捏着纸张,厉色渐渐沉淀,与黑夜融于一体。
随后,亲信又说,肃王来了,正在大堂等他。
魏司承想到这几日肃王将改了数次的改税法在奉天殿提了草案,被众位大臣驳斥反对,父皇也是批评居多,料想今日自己不会有好果子吃,让秦水嫣在外头等着。
他一进屋就被杀到面前的肃王一拳打来,魏司承被打得吐了口血,刚咬到了舌头。
他捂着疼痛的脸,笑了起来:“三哥,我又做错了什么。”
幸好不像小时候,用的宫里头惩罚吓人专用的皮笊篱,那才是刺入骨髓的疼痛。这对母子惯会在外做人,一个母爱无边,一个兄友弟恭,让魏司承连一个上诉的可能都没有。
他年幼时不懂,只以为说了实情就会有人帮他,后来才知道,别人只会认为他不尊母妃,不敬长兄。
“为什么不提醒我?你明知我提的改税法有问题,你是故意看我笑话是吗?”肃王没地儿撒气,自然而然的来到端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