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2 / 2)

这样说着,只听门口一阵吵吵闹闹,然后门就弹开了,当先冲进来的是彭渐和青儿,前者嚷嚷“三妹妹,我来救你!”后者叫唤“小逸,我们走!”似乎他们觉得屋里正在上演霸王硬上弓,可冲进来一看,朱允炆正襟危坐着,何当归安安静静立着,没有暴力画面。彭渐和青儿顿时止步在屏风旁,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然后彭时也从外间匆匆走进来,单膝跪礼道:“殿下恕罪,渐儿他一时兴起多喝了两杯,听见有多嘴的人说什么殿下召三小姐侍寝去了,他就将酒杯一掼冲来了,你莫见怪,他二人从小好得如亲兄妹似的。”

彭时彭渐二人平素跟朱允炆一起进学,也一起笑笑闹闹,相处如挚友,也早就免了礼节,现在彭时行跪礼,彭渐一开始很不以为然,可座上的朱允炆却沉着脸没说话,也没让彭时站起来,彭渐才觉得不大对劲儿,长孙殿下莫非真恼了他们,要治大家一个冲撞之罪?可谁让他扣着三妹妹不放呢!彭渐一梗脖子,说了句:“她是我先喜欢上的,不能让给你,我娘都点头了!”

彭时闻言,脸都白了,再一个叩首请罪说:“殿下莫发怒,你面前站着的女子性情冷硬,惯会惹人生气,实在不是个妥帖的服侍人选。而刚刚给殿下抚琴的柴小姐,如今还在外面的风头上站着呢,人哭得梨花带雨,跟她的名字很相配,殿下何不叫进来赏玩一番?”

又是一刻窒息的沉默,朱允炆挥手说:“把柴小姐叫进来奉茶,彭渐你也留下陪我赏玩美人,其余人都出去吧。”

众人松一口气,都垂着头往外走,青儿却忽而“嘎”地笑了一声:“啊我认识你,你就是大街上追贼,叫车轱辘压肿脚趾头的那个!你求医求到罗家来了?脚好了吗?”

何当归闻言去看朱允炆的靴子,果然在脚趾处凸起一块,应该是缠着药布。见彭时的表情气得不行,何当归插嘴说:“小女子前儿才得了个方子,据说一帖下去就能治手足肿伤,保管好,听用过的人也都称赞说好。殿下若不弃,我就和青儿去药庐给您配一料,就当是给大家赔罪了。”

“哦?”朱允炆闻言又对何当归起了重视,阴阳怪气地说,“你说自己不识几个字,现在又懂医术了。”

彭时连忙笑答道:“殿下初历民间,大概不知道坊里常有走街串巷的土郎中,那才真是一个字都不认得,却个个都能治几种拿手的病症,这有什么稀罕的。而且罗家家学渊源,就连药庐中的扫地童子,也能脆生生地唱几首汤头歌,三小姐若连个童子都不如,那她就是傻子了。”

朱允炆亲历罗家探索一番,什么有用信息都没得到,兴趣缺缺地撵走众人,只叫泪美人柴雨图和刚刚冲撞过他的彭渐伺候,说要在听竹院留宿一晚。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传到老太太耳中,道一声“阿弥陀佛”,然后就开始火急火燎地张罗,明日长孙殿下走的时候,要是带着柴雨图一块儿走,怎么能没有行李和陪嫁丫头呢?

仿佛是打定主意要把从前欠柴雨图的全补给她,老太太叫阖府所有的一等丫鬟去福寿园集合,要从中挑八个漂亮伶俐的,让柴雨图带走使唤和固宠。之前罗白琼被长孙殿下单独叫进去一会儿工夫,片刻后就捂着肚子出来,把老太太吓变了色,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一点端庄礼仪都没了。一问才知,原是她闹肚子了!于是老太太心头一沉,出了这么个丑,罗白琼被选送去伺候长孙殿下的事,只怕就黄了!

现在柴雨图很争气地顶上去,让老太太喜得合不拢嘴,加上柴雨图还是她娘家的闺女,一旦她得了宠,两家都受益,因着她的姿容和娇态,比罗白琼还让人更寄望两分。罗家他日显赫,莫非依仗的是这个柴雨图?

而桃夭院的蝉衣和薄荷二人挂的都是一等丫鬟的名,蝉衣在家仆名单上报的是罗川芎那边的“家养丫头”,领月例银子也从来只向何当归伸手,算不上罗家的奴婢,没道理给柴雨图选人,也将她叫过去。可上桃夭院喊人的嬷嬷却跟一条黑布蒙了眼睛似的,眼皮儿都不肯抬高些,生硬地将蝉衣和薄荷叫走,说“不出人都不用呆罗府了”。蝉衣表面泼辣,内里是个没注意的人,没主子在身边撑腰,只好先跟着走了。

话分两头,何当归、青儿和彭时往药庐方向走,青儿记仇,先张口骂回之前的一句霉头话:“死彭时,你才是傻子呢!你有师父教,针灸还那么菜,小逸一个师父都没有,比你强十倍!”

彭时酷脸含霜,哼道:“刚刚要不是你从旁撺掇,我弟弟也不会那么冲动地跑进听竹院里去,你没瞧见何当归面纱下有多少红点,像她这样的,白送人都没人要。”

青儿顾不上对骂,先好奇地看着何当归问:“小逸,才一会儿不见,你从哪儿弄的这么酷毙?”

何当归也顾不上跟青儿解释,先问彭时:“你要我的金锁干嘛?我这锁是从生带到死的长命锁,不卖人,也没法子仿制,你少打我主意!”

彭时这回听了没板着面孔生气,反而偏头笑道:“你不光有个长命金锁,还有一块儿胎里玉,我没说错吧?金锁借我一段时间,回头把玉给你带回来,你觉得划算吗?”

☆、第454章 女儿家胎里玉

更新时间:2013-12-23

“胎里玉?”何当归经彭时这一提醒才想起来,齐玄余上次在其录园中曾爆料过,自己生来时有带有一块胎里玉,清透润泽,色呈淡绿,非常的漂亮。鬼魂齐川也说过,胎里玉跟那个婴孩是一体的,玉里面藏着婴孩一生的福禄寿。而她的那块胎里玉,则是在满月酒的时候被何校尉送给燕王朱棣了,而朱棣仿佛曾言道,要将之当礼物送给临安长公主的女儿。

大概像他们那种富贵到了极致的人,普通的金玉珠贝都成了俗物,反而稀罕起别人的奇物来。要别家女儿的胎里玉,是想盗走旁人的福禄寿,享双份的好运吗?

不过,那次她听后倒也未怎样的难过与挂心,只觉得那大约是一件永远都找不回来的东西,连具体在哪个人的手中都不知道,且送礼一方是燕王,收礼一方是临安公主,十四年前的旧事,想找也太迟。何况那些被尘封的旧岁月里,她失去的又何止是一块玉,她早就劝自己别往回看了。

此刻,看着满脸神秘的彭时,她警惕地问:“你怎知道我有一块胎里玉?你是道听途说的,还是那玉的主人派来的‘说客’,想再骗走我的金锁,将金玉凑成一对?”倏尔,她又想起来,在水商观的时候,陆江北还是谁曾提起过,临安公主想让波斯巧匠大节栗打一个珍品给她,许以赤金却被拒绝,而大节栗打的唯一金锁却给了一个官宦小姐,难保临安公主知道金锁的存在后不惦记。

彭时微笑道:“此事的来龙去脉现在还须保密,三妹妹你若信得过我,将金锁交予我,半年之内我就连锁带玉一并还你,何如?你一定很想见一见你与生俱来的那枚小玉吧?”

“莫非你见过?”何当归严厉的目光锁定了他,“别跟我打哑谜,我只和说话爽快的人打交道,也不喜欢承担风险,半年对我而言太长了。”

青儿适时助言:“没错,彭时你现在的面孔很奸险,听上去像是个阴谋。你弟彭渐都说了,皇长孙本来只想去三清堂看个跌打大夫,可你一会儿说罗家住着整个扬州最好的大夫,一会儿又说过扬州而不游罗府,等于没来一样,终于勾引得他来了罗府。要不是你这奸臣的挑唆,他也不会对小逸起色心,害得我们全得罪了他大爷的,不知道日后会不会被报复。”

何当归也批判说:“刚才柴雨图被叫进去之前,一直含情脉脉地望你,连瞎子都看得见,我不信你没感觉。为什么她突然变得这么激进,要去魅惑皇长孙?谁刺激她变成那样了?”

面对何当归和青儿的轮番炮轰,彭时不急不躁地说:“我要真有歹意夺你的金锁,十个你都防不胜防,我可以对你身边的人下手,让你用金锁来换,可我想到了这样的主意却没这么做,可见我对你全无歹意,只是心平气和的想跟你谈个合作。至于长孙殿下跑罗府来的事,你们才真的错怪了我,廖小姐你可能不知道,昨日你们弃舟登岸,跟你们一起追贼的长孙殿下迷了路途,还被车撞伤,却有一名年老的民妇救他回家中,还透露给他一个消息,说你们罗家里藏了一种长生不老药,包治百病,连罗府三小姐早年也是香消玉殒之后吃药复生。”

“老妇人?可是,皇长孙说是罗白琼将什么长生不老药的秘密讲给他听!”何当归惊呼。

“他诈你呢,罗白琼那个蠢女人知道什么,长孙殿下一定是诈她不成功,又转而去诈你,你跟他说了什么?罗家没那种药的,对吧?”彭时的话中也带着两分试探。

何当归噙笑反问:“难道你认为世上有那种药不成,表兄你这么多年读的医书都变成废纸了么。既然那药不存在,我又拿什么去告诉长孙殿下。”

彭时也被打消了心中的一点存念,是啊,世上没有那种药,从古至今都闻所未闻的。他继续讲明原委:“长孙殿下听后心中痒痒,传我去行馆见他,向我打听罗家神丹的事,我说了绝不可能有,他看上去并不相信。我让他带我去见那老妇,他又说找不到去那一家的路了。而我心道,与其让他怀抱着疑虑,暗暗惦记那个不存在的药,还不如领着他来罗府逛一逛,找不到也就死心了。”

“你会这么好心?”青儿撇嘴,“你的石膏脸看上去很会撒谎的样子。”

彭时坦白道:“我对罗东府没有什么好感,你们的荣辱本来我可以冷眼旁观,可是京城罗府是我的母族,大家的亲缘太近,他日罗东府若有灭门之祸,难保不殃及我们,我不过是防患于未然,自保而已。”

何当归点点头,这话听着倒实诚,可仍问道:“为何将柴雨图推出去?皇长孙明显没对她上心,谁知这么做的下场是什么。说句僭越的话。我瞧那位殿下有点儿喜怒无常的意思,万一他心事不顺遂,抛下柴雨图走了,那她在罗府住得就尴尬了。”

“有工夫担心别人,还是多考虑考虑你自己吧,三妹妹,你的梅花刺若不能长久地长下去,或让太医瞧出什么端倪来,那你就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去参选秀女,二是被选秀有司问罪,你可得考虑好了才行。”

彭时勾唇道:“至于柴雨图的事,全都是她自愿的,没有一个人逼过她,三妹妹怪罪到我的头上,真是好大的冤枉。她昨日来找我和弟弟,让我们助她选秀中魁,求得可怜非常,我们才答应了帮忙。今日她又得了罗白琼入选为东宫才人的消息,于是又来找我们商量对策,我给了她一包泻药,她感恩戴德一番就拿着走了。后来罗白琼的情况,你不也看到了么,这些都是柴雨图自己弄出来的事,而她如此行事的目的,你得亲自去问她才好,我跟她不熟。”

何当归默了默方又道:“就算你听上去清白无辜,我的金锁也不能交给你,这把锁的纪念意义早就超过了实际价值,它对我比对任何人都更有用。”

彭时从袖中摸出一张纸递过,笑道:“这是你的胎里玉的图样,虽然它跟你曾经亲密了九个多月,但你一点儿都不认得它吧。我听说此玉神妙而灵应,有几般说不尽的好处,它本来是属于你的,就像你的姐妹一样被你的小拳头在娘胎里攥了那么久,却在得见天日时,因为太过美丽而被夺走,你难道真的忍心抛弃它吗?”

青儿也凑过头看何当归手中的图画,惊叹道:“哇塞,谁画出来的超高清图,看上去很像一件宝物,就跟包青天额头上的小月亮一样,怪不得小逸你天生比别人聪明,原来你也是带月亮的!”

何当归默默端详着纸上画的那块弯月形美玉,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用手去触摸时,她似乎从纸面上感觉到了那种温润的玉石的质感。不知是不是被彭时的话语蛊惑住了,她对纸上的那块儿玉玦生出几分歉意,一别十多年,新主人有没有好好爱惜它?

彭时介绍说:“我曾亲眼目睹过那玉一次,初见时也只是寻常视之,看久了却感觉光辉莹莹,韵致不可方物。我还听人说,那玉会自己改变形状,几年之中,它从弯钩形渐渐变成弯月状,又一日比一日水润,让它的新主人十分喜爱。”

“新主人是谁?”青儿吧唧嘴,“小逸,咱们叫齐人手,抄起家伙,把自己的东西抢回来!”

彭时却要求道:“金锁给我,我就说出那玉的所在,以示我的诚意,且就如我方才所言,要你的金锁,我多的是方法。现在好声好气地跟你谈,是对你最尊重的一种。”

何当归再三摩挲纸上的那片玉,旋即叹气道:“要拿金锁,你也抵押个你的东西吧,我听说彭表兄你手中掌握着三千东宫禁卫军。就用你的虎符来换罢。”

青儿先被何当归的要求吓了一跳,一个女孩子的饰品,要求换一个能调动军队的虎符,是不是要价太狠了?不可能答应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