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幕僚面面相觑。
田畴道:“我思前想后,蜀军很可能已经知道了我的手段,因此才会散播这样的谣言。纵使我暂时还能稳住那些人,却只怕稳不了多久。”
又有幕僚道:“那将军不如公开以高官厚禄悬赏,激励各军争功。至于悬赏的官职,等到兑现之时,可另做文章。毕竟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安抚军心啊。”
一开始田畴不愿意公开悬赏,是因为他知道他的承诺都是空口白话。一旦公开,以后却不兑现,会影响他身为主将的信誉。但是官场上的门道有很多,以后若真要封哪个杂牌军做开封指挥使了,他们完全可以在开封另辟一处军屯所,新设一名官员掌权,将开封指挥使的权力移交给新辟的官员,这样自然就把他们不想用的人给架空了。这些手段都是陶北的强项,就算田畴捅出篓子,陶北也有办法替他收场。
然而对此建议,田畴却啐道:“那些蠢材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之流。我若真公开悬赏,你料他们会有几个把心思放在战场对敌?只会用来互相攻讦罢了!”
幕僚再次哑然。的确,一群庸人只会想到把对手打压下去就赢了,又何必辛辛苦苦去打仗呢?到那时候,只怕他们不去对付蜀军,真先打起内战来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局究竟该怎么破?
田畴道:“如今若再拖延下去,我只怕蜀人会有更多狡诈手段来动摇我军军心。因此,我想速战速决,尽快发动全面进攻!”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原本田畴打的是消耗战,从虎牢关、汝阳两面进军,迫使蜀军也不得不分兵两路驻防。他每隔几天发起一次进攻,迫使蜀军调动更多人马,不断加固防御工事。拖得时间越久,两边消耗的粮草也就越多。
如果发动全面攻击,拼人海战术,面对十二万大军,蜀军势必抵挡不住,很可能会被迫退兵,让出汝阳。当然,用这样硬拼战术攻下汝阳后他们也会元气大伤,无法进一步扩大战果,甚至也守不了多久。蜀军早晚重整兵马会再打回来的。战事将会变得愈发激烈,最终结束的时间也会提前。
也就是说,田畴将思路从消耗粮草转变成了消耗兵马,既然眼下的局面他稳不了多久了,他索性就让双方增加伤亡!
——这个想法的确很好,可最大的难点是,那些杂牌军明知是绝户战,怎么会愿意去打呢?田畴可以哄住一路兵马。但他能同时哄住七八路人马、数万大军一起上阵吗?!这难度也太大了吧!
面对众人担忧的眼神,田畴道:“目前而言,这是我能想到的打击蜀军最好的办法了。我会尽力尝试说服那些蠢材,你们也替我想想说辞。”
这段时间里,田畴不断与各路杂牌军接触,倒也让他对每支军队加深了了解。他知道那些军官都吃哪一套,用什么方法更好说服。
而要说服大军发起全面进攻,他必须做到的是,让每一路军官都相信他们才是能够在大战中占到最多便宜的人。这需要田畴极强的排兵布阵的能力,极厉害的口才,和笼络人心的手段。
唯一让田畴感到欣慰的是,那些杂牌军出身草莽,大都只知道埋头胡干,精通战术者却不多,忽悠起来的难度不会那么大。
于是众人来到沙盘前,各种推演计划,直到天蒙蒙亮,烧尽了数支蜡烛,他们终于定下了大致的用兵方案。
天亮后,熬了一夜的众人早已困顿不堪,都要各自回去休息了。田畴叮嘱道:“记住,此事务必保密,绝不可对任何人提起。一旦我们定下计划,我会用最快的时间说服各路人马,并且立刻向蜀军开战!军中到处是蜀军耳目,消息绝不可走漏!”
屋里的皆是他最为信任的人,自然明白其中道理,纷纷允诺后才各自散了。
第286章 惊喜
田畴又与心腹们商议了几日,终于将全面进攻的计划拟定。于是定下计划之后,他便马不停蹄地去找各路军官,与他们协商出兵事宜去了。
……
郊外土地庙。
“杨公,今日梁国军忽然加派兵力在各道关卡加派兵力驻守,不许任何人向西通行,连去山里砍柴的百姓也被拦下来了。”一名蜀军细作正在向杨烈汇报他今日刚发现的情报。
杨烈吃了一惊:“不许人往西面去?这是为了阻止我们去给陛下和谢将军送信吗?”
那细作道:“属下目前尚未打听到梁国军的意图。”
杨烈不禁“嘶”了一声。
如今梁军在东,蜀军在西,想要从东往西去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虎牢关,一条则从南面绕道汝阳——这也正是田畴向洛阳进军的路线。而潜伏在梁军里的细作想要去给蜀军报信,有三种方法。一是伪装城百姓或商旅通关,二是随着出征的军队一起过关,三则需要绕远路翻山渡河过去。好在河南地势相对平坦,嵩山和箕山没有那么难翻,只是耽搁点时日。
这三种方法里,第一种方法无疑是最灵活也最及时的,当然难度也不小。战事开始之初田畴就下令就对各道关卡进行了仔细的盘查。而现在,田畴索性彻底封死了这条路,不让任何人过关。
但这并不能堵住蜀军的消息往来,杨烈只要等到田畴下一次对蜀军发起进攻时就可以让安插在军队里的细作去报信了,再不济多绕几天路就是了。难不成田畴以为这样就能解决细作的问题吗?
杨烈在庙里转了几圈,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深知田畴是名城府极深的老将,这么做,就一定有这么做的道理。
片刻后,杨烈下令道:“发动各军的探子一起打听消息。我怀疑田畴最近在筹划大事。务必尽快探知消息,尽快汇报于我。”
“是!”那人应了一声,忙去报信了。
……
……
与此同时,田畴正在泰宁军的军营中与屈啬商讨着进军的计划。
屈啬满面笑容地坐在田畴的对面,殷勤地给他倒茶:“田将军,先喝点茶吧。我已经派人去准备点心了,一会儿就送来。将军要来,怎么没提前派人知会一声,这可真突然,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田畴抬手制止道:“什么也不必准备了。我不是叮嘱你别告诉其他人我来了么?你怎么还让人去准备点心?”
屈啬忙道:“将军放心,这里伺候的都是可以信任的人,其余的我谁也没告诉!”
田畴无语地摇摇头。
屈啬又堆起满面笑容来。
前几天他听军中传言,说田畴已经派人去邺都为他表功了,他也不知真的假的,想亲自去找田畴求证,可田畴不知在忙什么,他每次去被拦在门口,卫兵说田畴正忙于军务,不能被打扰。他跑了几趟,压根没见着人,都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让田畴不肯见他了。就在他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没想到田畴亲自跑过来了。
“田将军……”屈啬终于有机会问道,“前几天我听到个消息,也不知真的假的。听说将军你派人去了邺都……”
他话还没说完,田畴忽然神情严肃地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嘴上,并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噤声。
屈啬顿时张着嘴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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