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没有要朱棣使眼色,连忙又掏出两块金子,递到小杜手上,“哎哟哟,魏公公真是王爷的至交,麻烦这位小公公回去多多替我们王爷谢他。”
那小杜连忙把手缩了回去,满脸通红道,“我师父吩咐了,说是千万不能再收王爷的赏了。”
我将两块金子朝他面前一晃,“你这是糊涂话!你师父的心意,我们自然明白,但是你师父耽着这么大的风险,万一哪天真的打翻了茶杯子,得了皇上的罚,被打烂了屁股,难道还不要点银钱买些补品?你回去可别和你师父说这话,他听了倒要笑话王爷小气了。”
小杜和魏无言一样,不过是假意推辞,听我说了这么多客气话,哪里还能再婉拒,便带着金子回去了。
我送出了小杜,才连忙回到屋中,兴奋的问道,“王爷,你怎么知道皇上不会怪罪你?”
朱棣眼角轻飞,“允炆从小便是这样的人。越是有人在他面前卖弄,他越要讲究道义亲情,反而是人后,这小东西狠着呢。”
“所以王爷越要在人前做这些张狂样子,引得群臣不满,皇上反而要护短,替王爷兜着?”
“正是这个道理。”
我看着朱棣,突然理解为何在以后的角逐中,他竟能以五百家丁起家,将掌控着国家生杀大权,百万雄军的朱允炆打败了。善谋而勇,这样的人,到什么地方能吃上败仗呢?
因为这燕王行府只留着几个家丁,因朱允炆登基之后,为避人耳目,怕人说燕王奢侈,就是那几个家丁也遣散的所剩无几,只剩两个守门,和几个老妈子。
因为朱棣回来了,两个老妈子把上房和一间厢房收拾出来,让我们各占一间。朱棣因为今天一天都在皇宫内周旋,略感疲倦,再兼明日又要进宫赴宴,我便劝他早早安歇。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朱棣在宫中可谓步步惊心,而我也想不到什么办法帮助他。朱允炆不管如何孱弱,毕竟是正正当当的皇帝,只要一声令下,就能把所有反他的人消灭。朱棣,朱棣……我只知他将来结局,却永远不知道他走向结局的路上要遇到多少艰难险阻。
第185章.5.赴宴
第二日朱棣一早便带着我一起进宫参加所谓皇族家宴,不过说是皇族,除了朱棣和朱元璋之外,全是近来得朱允炆宠爱的齐泰黄子澄之流,这二位现在风光正盛,而另一位同样得宠的方孝孺却很是不屑于这些酒会聚餐,成天在家里念书。
我知道朱棣心里其实十分瞧不起这些只会纸上谈兵的书呆子,不过他并没有去显示这些。他要表现的是自己的优越感,作为皇帝叔叔对小朋友的不屑,这些信息传达出去,都可以麻痹那些书呆子,认为朱棣不过是骄傲狂纵罢了。
这场家宴并没有什么,无非沉痛悼念先帝朱元璋的丰功伟绩,再赞颂新帝朱允炆的勤政爱民。但是我想,朱棣冷眼看朱棣,大概也觉得自己这个侄子和从前大大不同了,在朱元璋羽翼庇护下的朱允炆不止斯文,甚至懦弱,但是现在的朱允炆眼神却已经透出了鹰的锐利,虽是羽翼未丰,却有着无形的杀气。
“皇上,先帝在时,便常说要留一根孔武有力的棍棒给您将来平定天下之用,不过这棍棒定然满是荆棘,要由他这个长辈替你除去上面的刺才行。即使是弥留之际,先帝都惦记着皇上您的社稷啊!”齐泰端起一只琉璃溢彩的夜光杯,斟上满满一杯葡萄酒,因为朱允炆不胜酒力,所以宫中现在鲜有酒席备醇厚的白酒的。
朱允炆接过齐泰双手奉上的酒杯,笑道,“这话皇爷爷不止和朕说过,说来惭愧,也常和父皇说。”原来朱允炆因怜悯自己的父亲太子朱标英年早逝,已经将其追封为孝康皇帝,是以现在连称谓也都变了。
黄子澄接口道,“本来这棍棒应该由先帝和孝康皇帝合力,将上面的荆棘斩除干净才能交到皇上手上,可惜啊可惜,先帝穷尽一生之力,已经将荆棘削去一半,而孝康皇帝却是折在寿数有限上,没有替皇上尽这一份力了。”
“黄爱卿这是在责怪孝康皇帝吗?”朱允炆慢慢品了一口那紫的稠密的葡萄酒,挑挑眉问道。
黄子澄闻言,脸色微变,立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拱手鞠躬又跪拜下去,头直低得快要到地上,“臣不敢!臣不敢!臣一时口快,没想到言出有错,沾带了孝康皇帝,实乃无心之过,求皇上不要计较。”
朱允炆慢吞吞将被子放下,抬眼看了黄子澄的模样,好半天才幽幽说道,“黄爱卿快起身,朕并没有怪你,只是想到孝康皇帝,想到最后那段时间侍奉于他老人家榻前,聆听其教训之言,如今还十分伤感。”
黄子澄得了这一声命令,依旧不敢起身,倒是朱允炆对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亲自去扶他,他才敢站了起来,饶是如此,还满脸通红的将周围的人都扫视了一遍,好像十分尴尬似的。
朱棣这才轻轻笑道,“皇上,就算是黄大人不小心说到了孝康皇帝,也是爱护皇上的意思,不必这样上纲上线。”
朱允炆有些无奈的笑道,“朕本来就没有那个意思,倒叫所有人都误会了。黄爱卿,可别放在心里。”
黄子澄得了朱允炆这样一声带着歉意的劝说,才把恭敬慢慢收了回去,缓缓回到座位上,借口吃了两口菜,才默不言语。要说黄子澄为何这样敢言敢语,其实多半是因为朱允炆过分宠爱,由着他们畅所欲言,而今蓦地听到他们连自己的父亲都带上了,心中很有些不忿。
倒是朱棣,突然开口道,“黄大人方才说的话有些小机关呢。先帝打了江山,创立了大明,又将江山社稷交给了当今皇上,不知黄大人这话,皇上还怕什么呢?”
黄子澄为了拍朱允炆一个马屁,至拍到了马腿上,这会子更是悔恨不及,哪里还敢多言,便讪笑了笑,“子澄一时多嘴,倒成了大家争相问罪的对象,好不惭愧,好不惭愧。”
朱棣坦然一笑,“不惭愧,不惭愧。黄大人大概是在想,那些个妖妖迢迢不学无术尽想着造反的臣子已经被先帝一个个解决了,现在还有些解决不了的人,还要由皇上的手亲自解决是不是?”
朱棣这么一问,连着朱允炆和黄子澄一起面色变了起来,还是齐泰打圆场,“咳咳,说好了饭桌上不谈朝野之事,黄大人日日想着政事,虽是忠于大明,却破了戒,该罚该罚,快自罚三杯,今儿皇上和王爷就不治你的罪了。”
黄子澄连忙自顾自的喝了三杯酒,那脸也跟着通红起来,也不知是酒劲儿,还是心中有愧。
朱棣这一餐饭,便一直若有所思的朝黄子澄看着,有时候还不住的点着头,弄得黄子澄坐立不安,如坐针毡,好不容易宴席毕了,那几个陪酒的大臣都脚底踩油,尿遁的尿遁,借口家中有事的借口家中有事,一个个都跑了,只剩朱棣还留在朱允炆身边。朱允炆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时光,与朱棣一直先聊着,“北平这么多年,要不是亏得皇叔不辞辛苦守护,只怕难得今天这样的太平呢。”
朱棣笑道,“皇上这样说太见外了。你我本是骨肉至亲,更兼我也是受了父皇之命镇守北平,这大明江山,是全天下子民的,我也是为全天下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罢了。”
朱允炆脸上有些不虞,不过稍纵即逝,又淡飘飘的说道,“北平是个天干物燥的地方,常年风沙,皇叔在那里,吃苦了!”
朱允炆却神色自如答道,“这个,我倒是已经习惯了,几日不看看那黄沙漫天,倒有些失落落的呢。”
朱允炆脸色越来越难看,不过依旧循循善诱,“皇叔虽是衷心保家卫国,但朕总是做晚辈的,现在寻得了好几个好地方,想问问皇叔想不想换个环境,好好休息,将来也可以颐养天年呢?”
我头皮一紧,朱允炆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严格的执行着削藩的事宜吗?难道朱棣不是他最想干掉的人吗?怎么现在倒想着给他腾挪一块好地方了?
朱棣久久未答话,朱允炆却使眼色叫身边的太监递来一张明黄的托盘装着的纸,上面书着好几个地名,例如福州,琉球之类,我这才搞清楚朱允炆的意图。他大概也是觉得自己实力不足,暂时还不能和德高望重的朱棣相斗争,不如干脆使个金蝉脱壳的法子,将朱棣送得远远的,既免了眼前的后患,又不伤叔侄间的和气----说实在的,朱允炆可能是由于从小受到朱棣的阴影笼罩,即使自己现在做了皇帝,依旧十分忌惮朱棣,甚至有些莫名的害怕。
朱棣伸头将那纸张看了看,若无其事道,“皇上这是体恤我征战多年,体力不支,想叫我早些休息休息的意思吗?”
朱允炆略顿了顿,点点头,“皇叔明白朕的苦心最好。”
朱棣嘴角微微抽动一下,这个动作我观察很久了,朱棣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不止不苟言笑,也很少在什么人面前发过很大的火气,所以才让人觉得可触而不可及,他一般十分愤怒的时候,就会有这个动作,。想来现在他也是气愤之极,只是面前的新帝,皇帝的身份不说,怎么也是自己的小辈,朱棣简直不愿与他多做纠缠,便道,“当然。不过皇上选了这么些地方,各个都是极好的去处,不知皇上可是想让我这个老叔选选?
第186章.6.鸿门宴
将毕竟是老的辣,朱棣这么发问之后,朱允炆脸上显然有一丝的慌乱和尴尬,不过他既然也不是池中之物,既能提出这样的要求,便没有想过退缩,只微微顿了顿,便朝朱棣笑道,“皇叔,自皇爷爷驾崩之后,诸多皇叔大有仗着自己乃是皇子的身份,没有了管束,十分不服朕这个侄儿位高权重的。这个心态朕倒是能理解,毕竟幼的爬到长的头上,小的要做大的主,皇叔们略微有些想法,乃是人之常情。”
“咳咳!”齐泰闷着脸狠狠的咳嗽了两声。众人都料不到朱允炆会直截了当的说出这么重的话,各个面若猪肝,这样下去,朱棣与朱允炆的战争一触即发,纵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想将朱棣立刻逮捕而后快,可是谁也不能在皇族家宴上,只因叔侄二人口角而将叔叔打入大牢,这传出去,朱允炆的名声可就要扫地了。齐泰虽是有些书呆子气,但是毕竟年纪比朱允炆大上那么许多,吃的盐比朱允炆吃的米还要多,总是知道些轻重的,便以咳嗽声来提醒朱允炆。
不料朱允炆白瞪了齐泰一眼,吓得齐泰连忙红着脸低下了头,立刻意识到自己是在老虎头上扑苍蝇,竟一时得意忘了形,敢跟皇帝使眼色!
倒是朱棣,一个人端着一杯酒,十分自得的喝着,并拿一双如火如炬的眼睛瞥着朱允炆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朱允炆也笑了起来,继续说道,“周王代王一个个不拿正眼瞧朕就算了,也不把皇爷爷的遗旨放在眼里,不止对朕不敬,更徇私枉法,拿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去私敛钱财,更有通奸叛国的嫌疑,湘王更是可笑,犯了法还不愿伏法,带领着一门上下*,让朕背上个残害骨肉至亲的千古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