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儿恍惚,接下来的一秒,迎面就泼来一大盆冰水,带着大块的冰,砸在她脸上。水连着冰块,将她上半身淋了湿透。
从天而降的冰水,不止泼得是她,还有身边的赵小颖。
她还没找回自己的意识,就被人猛推开,撞到身后推着自行车的学生,手腕被车前闸划开,血马上就流了出来。这里因为她,乱作一团,而赵小颖已经同时被人一脚踹到地上:“赵小颖我□大爷,你妈和你就是一对贱货!”
她那个飞扬跋扈的弟弟王行宇,就这么在她身上啐了一口:“你个贱货,撺掇你妈去找我爸,想复婚怎么着?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女孩,你以为我爸会要你?会要你妈?别他妈做梦了!”
王行宇说着,拳头就要挥上去。
纪忆顾不上什么,冲上去,狠狠推开他。
连着手腕上的血,在他身上落了一个鲜红的手印:“王行宇,”纪忆退后一步,挡在赵小颖面前,“你敢打人,我就报警了。”
“报警?”王行宇倒是乐了,“我抽我自己家里人,警察也不管啊?真不好意思啊,连你也被泼水了,谁让你从小就爱护着她呢?同甘共苦呗——”
他前行一步。
纪忆没退,手腕上的血一滴滴落在地上。
身后是一群群走出来的高三学生,前面的人已经停步,可是后边的人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旧往前挤着……她想求助,可身后的人都一脸躲避,都不敢有人好心上前去扶赵小颖,更别提有人来管她了。
“怎么着?还想替她挨打啊?你以为是小时候让你跳个沙坑就可以了?”王行宇笑起来,“我是真不想抽你,何必呢?”王行宇似乎特享受这种俯视感,伸手去扯纪忆的手臂,没想到就握住了她受伤的手腕。
温热黏腻的血沾了他一手:“这怎么一手血啊——”
他猛甩开纪忆。
身后的学生,都往后退着。
纪忆走投无路,绝望极了。
没想到王行宇还没威风完,就被身后冲上来的人踹倒,摔在了地上。这一脚踹的凶狠,让他整个人都佝偻起来。付小宁不知得了谁的信儿,就一声不吭跑来,他下手完全不像之前王行宇欺负她们的嘴脸,真是生生往死里打,黑色的军靴只往他脑袋狠狠踹。
随后而来的十几个人,也不问缘由,混入群殴。地面上本来有纪忆的血,最后王行宇也被打得鼻子出血,混在一起,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红。
尖叫,恐慌,所有声音混杂着,身后的学生都不再看热闹,潮水似地往后躲。
最后很多高三老师都冲下来,可这种场面,连老师都不敢上去拦着。
纪忆怕极了,几次想拉开付小宁,完全难以接近暴力的中心。
“西西,西西,”暖暖拼命推开身前的同学,从身后猛抱住纪忆的腰,把她往后拉,脱离那个暴力的圈子,“你千万别上去拦,他们好多不认识你,会连你一起打啊,千万别上去,”暖暖吓得脸都白了,“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啊。”
她语无伦次说着,死命拖着纪忆往后躲。同一时间,实验班班长也拨开一层层学生,跑上去,脸色煞白着把赵小颖拖离那个地方。
随后而来的肖俊看着场面,也觉事要闹大,顾不上是不是自己人,从外到里都给了一拳,直到把人都打开,才终于揪出了付小宁:“你他妈疯了?想出人命吗?!”
不知是谁报了警。
警车一路来过来,吸引了全部往家赶的路人,最后停在附中门口,下来了三四个警察。暖暖吓得脸都白了,拉着纪忆就往学校里跑,到教学楼拐角停下来,这才转过身抱住她:“没事没事,这是怎么了?忽然就打起来了?付小宁都一辈子没打过架了……”
纪忆是真被吓坏了,眼前都是血。
暖暖自说自话,打电话拜托班长买来酒精和白纱布,给她处理着手腕上的伤口。伤口已经结疤,在透明的液体冲刷下,暗红一点点被洗去。暖暖不敢硬揭血块,觉得消毒了,用白纱布绕了几圈,打结:“下午被考试了,我们回家吧?”
纪忆茫然看她,她直觉,这次真要出事。
果然,她想回教室请假的时候,原来实验班的班主任就急匆匆走来,神色复杂地看她:“纪忆,来,跟我来办公室。”
纪忆心一沉,跟着原班主任走过去,就听着老师在身边叹气:“你们班主任今天请假,找不到人,等过年回来真要被吓死了。你说你,要不然不出事,怎么一出就是大事。你可把我们吓死了,这还是附中第一次出这么大的事儿啊。”
班主任推开办公室的门。
里边只有两个老师在,都是原来在实验班教过她的老师,房间里坐着的还有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那两个老师看到她进来,都多看了她两眼,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纪忆脑子懵懵的,想起自己衣服上还有好多自己的血。
“是纪忆吗?”其中一个警察打量她,“我们就来问你几个问题。”
她连点头都不会了,看着那两个警察。
“刚才在你们校门口打架的人,和你有关系没有。”
她下意识摇头:“我不知道……要打架。”
“你不认识他们?”
她不敢说谎话,低声承认:“认识。”
“认识就对了,”另外一个警察看了眼她手腕上的纱布,说话略微温和一些,“刚才有人报案,那些打架的都被我们带走了,你下午还考试对吗?考完了去城区的派出所做个笔录,和你家长一起来。”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事情已经严重到需要做笔录的程度了吗?
“好了,你先走吧,记着来做笔录。”
纪忆像是做了一场梦,回到教室,考试已经开始。她只记得警察要她考完试去做笔录,就拿起笔,真的开始写卷子。班里的同学都有些惊诧看她,很快又低下头。她写着写着,觉得手腕越来越疼,所有的字都飘荡着,看不清楚。
叫家长?做笔录?会被开除吗?
这张卷子,她根本不知道在上边写了什么。
怎么办?要告诉爸妈吗?还是要告诉爷爷奶奶?这个时候,她发现“家长”这个词对她来说特别难定位,她不敢告诉任何一个亲人,想象不到他们知道了会怎么样。
出考场,她仍旧没有主意,倒是暖暖提前交卷,下课铃声一响,就冲进了他们班。老师还在讲台上收拾卷子,看到暖暖,蹙眉不语。暖暖顾不上别的,拿起纪忆的书包就往外走,看都不看赵小颖一眼。
“我告诉我小叔了,他说他马上就过来。”暖暖带她下楼,边走边说。
“你小叔?”纪忆这才有了些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