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节(2 / 2)

与权谋 故宅骑士 3120 字 5天前

衍圣公朦朦胧胧醒来,见是章年卿,笑的极开心。他指着桌子上的大梨枣,努着下巴道:“枣,枣。”丫鬟立即会意,端着盘子过来,“姑爷,老爷让你吃枣呢。”

章年卿捏了两个握在手上,没心情吃。衍圣公艰难的吐着字:“孩,孩子们孝敬的。清甜。”章年卿点点头,笑着吃了一个。过了没一会儿,衍圣公又恩恩呀呀的指着枣,对章年卿道:“孩,孩子们孝敬的。清甜。你吃。”

章年卿倍觉心酸,让人把桌子上的东西都端走,免得吃撑。

没了吃的,衍圣公又盯着章年卿身后问:“俏姐儿呢?你把我俏姐儿呢?”

章年卿连忙道:“在家里呢,俏俏也想你。现在外面乱,我没敢让她出来。你若想她,晚上我让人她出来见你……”

外面悄无声息下起细雪,细雨夹杂着雪花落地即化。章年卿说着说着,忽然发现屋内静的有些奇怪,低头一看。衍圣公的手直直垂在床边,“孔公?”章年卿僵硬道。

衍圣公没有动静。

章年卿颤着手,试探的去量衍圣公的鼻息。一收手,食指侧边赫然一道血迹。“孔公!”章年卿扑通跪下,攥着衍圣公的手,颤声道:“外公,外公你不要吓我。晚上俏俏还要来见你,外公。”

衍圣公头一偏,耳朵流出细细一条血线。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96章

章年卿颤着手去摸,指尖赫然一道血迹。章年卿声音微弱又悲痛,“孔公。”期待着把人唤醒。衍圣公已然没了鼻息,躺在出床上,口中含着一口污血,鼻子也留下两行鲜血。

章年卿跌撞的冲出屋子叫丫鬟,自持冷静道:“叫孔夫人和大太太二太太过来。”声音一直在颤,见丫鬟露出狐疑的目光,探头探脑朝屋内看,喝道:“还不快去。”

丫鬟大着胆子问:“要叫大夫吗。”

章年卿阴沉的看着她许久,道:“叫。”

细雪纷纷扬扬,雨夹着雪粒落在窗棱上。寒风穿堂而过,章年卿双手冰凉。雪花渐渐大起来,细密的雨丝也在也打不化雪。地上很快积起薄薄的雪意。

世人都说衍圣公近百岁高龄,瓜熟蒂落,自然而死。他死这天,老天爷都舍不得他。天流泪,地带孝,雨夹雪下三三天三夜。有小孩子问母亲,“娘,什么叫天流泪地带孝啊。”

妇人捉住小手,指着远处一片白雪皑皑道:“喏,看那一片白。这就是地带孝。”不待孩子再问,握着他的手接着天上细细密密的雨丝,难过道:“这是天流泪。”

衍圣公去了,长寿近百年,几代人记忆。坊间念书,不念书的,都知道京城住着衍圣公。路过他家门上,都要恭恭敬敬的嗑三个头才走。

衍圣公府上逢红白喜事,给街上的小孩子们散糖果散铜钱。糖果都被家人如获至宝的带回家,给家里寄托最大希望的孩子吃了。铜钱有被供起来的,有被编成挂饰戴在脖子上的,还有系在玉佩上,挂在腰间的。

衍圣公府上的所有东西,都备受人追捧。用过的旧衣、旧物,衍圣公会定期让人送给城隍庙的乞丐。偶然一次,碰到落魄书生,丫鬟以为是乞丐,将衣物送给他。第二年开春,书生高中探花。衍圣公更被人传的神乎其神。

有好几年,孔家的大门口都不用小厮扫。天不亮就有人起来,偷偷给衍圣公府扫大门,擦石狮子。甚至还有扫门前灰。回去给将死的病人治病的。吓的衍圣公忙让人追出十里外,要回土,请了大夫给人治好病才回来。

后来,孔家索性在城隍庙附近开了家医馆,免费给人治病。后来也成了义诊郎中最爱去的地方,不请自来。渐渐地,孔家每年只担药材费,省了很多事。

如果说,这世上真有谁做什么事。全天下人都不会怀疑他的动机,那一定是衍圣公。这也是皇家为什么一直养着孔家的原因。孔家历届子孙一直被教导仁善,因为孔家坚信,善良是装不出来的,必需从骨子里仁善,才能服众。进而保证衍圣公千百年来的位子。

初衷很功利,但后续效果很好。几千年下来,衍圣公一族一直兢兢战战的为国为民。这也是‘衍圣公’这个称谓真正被尊敬的原因。不一定每个皇上能做到爱民如子,但每届衍圣公一定能。

是的,一定,就是这么绝对。

冯俏和章年卿坐着密不透风的马车里,听着沿路都在议论衍圣公的死。无数人替衍圣公披麻戴孝,沿路都是路祭。冯俏红肿着眼睛,哑声问:“他们说,外公是老死的……瓜,瓜熟蒂落?”

章年卿艰难的点点头,衍圣公死时他就在身边。坊间会是这样的言论他也很惊讶。

冯俏垂头问,“是外祖母的意思吗。”声音很轻很轻。

章年卿犹豫道:“恐怕不是。”

说来残忍,此时开泰帝和谢睿争的关键时候,衍圣公之死不亚于一把致命的刀——谁握,都可以致对方于死地。这几天章年卿一直在怕,衍圣公之死会被大做文章,让人死后都不得安宁。瓜熟蒂落,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冯俏肩头一直颤,轻轻啜泣。她坚强的给自己打气,坚强的下马车、进府。一直都没让丫鬟扶,冯俏原以为她会一直这样坚强的迈进奠堂。可是一进衍圣公府,她便溃不成声。

走上回廊,看见挂在笼子里的画眉鸟,她想起衍圣公。衍圣公喜欢逗鸟,偏生画眉傲气,衍圣公一逗它,画眉好几天不吃不喝,直到衍圣公诚恳的给它赔礼道歉,才肯动一动高贵的嘴琢食。

路过三省堂,冯俏又忍不住落泪。想起昔日在三省堂读书,和穆行哥菀菀姐一起读书识字气外公的场景。一草一木都让人触景生情,倍加感伤。

冯俏这才发现,原来生死最可怕的地方,不是他死了,他躺在棺材里被埋葬下去。而是这个人不在了,吃饭的时候他不在,品茶的时候他不在,永远不在了。再也不是犹豫,什么时候闲了,回去探望探望。什么时候想念,又被孩子绊的推脱不开,写一封充满借口和抱歉的信。

没有机会了!

他不在了,再也不是你想念就可以回去看一眼了,他不等你了。

冯俏一路软着腿,被章年卿强馋到奠堂,丫鬟和婆子还来不及将冯俏扶到蒲团上。冯俏已然崩溃,哭的撕心裂肺,仪态全无。

满屋子人,章年卿不好再扶着冯俏。眼睁睁的站在一群丫鬟婆子后面,看着冯俏哭的浑身打颤。进府的一路上,冯俏都在神志不清的说着什么,“不需要借口,不需要道歉认错了……他不在了。”

章年卿心里很慌张。

宫里,韦九孝干儿子拖拉着一双腿,滑出一路血迹。被人扔进天牢,郎当落锁。韦九孝干儿子和韦九孝只隔着一副栏杆,哪怕明知道,是有人有意安排,借机套话。韦九孝也不得不冒着风险,压低声问:“怎么样?”

干儿子舔着嘴唇上的血道:“死了。”

“死了好啊,死了好。”韦九孝满意一笑,浑身伤痕累累,颤一颤都疼,他仍然颤着身子笑了许久。干儿子殷殷问道:“爹,我们要被关到什么时候。四皇子什么时候回京啊。”

韦九孝不答反问:“礼部那么多大人,没伤到其他人吧?”

“没有。”干儿子得意的摆着手,自得道:“我看着器具呢,不会弄错的。”

韦九孝眼中精光微闪,公鸭嗓满意道:“没弄错好啊,没弄错好啊。”梆梆拍了两下墙,不一会儿,张恪带着几名狱卒走来。

干儿子似乎意识到什么,浑身一哆嗦,尖声道:“爹,爹。你可不能害我啊。”双脚蹬着后退,“爹,爹,我是你儿子啊。您不能害儿子啊!”